“哥哥。”五岁的窈窈含着泪望着他，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攥着他衣袖的手却满是依赖。
——“哦……所以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不能随便要了么？哥。”
——“既然她嘲笑我，那我为何不能动手？我自小便是这般长大的呀……哥哥。”
——“难道哥哥你也想要动手打我么？”
上一世中，沈窈甚少喊沈墨作哥哥，大部分都是略去称呼。
然而沈窈每每喊他哥哥的时候，总是她又做了些什么错事的时候，
可即便如此，她的语气亦是万分讽刺，不带半分温情。
例如陷害旁人却又丝毫不认错时，又或是陷害他时无辜而又理直气壮。
时隔一世，再次闻见这一声哥哥时，沈墨心头掀起滔天怒意，伸手便将抱着自己的窈窈拉开。
他往后退开两步，面无表情的看着窈窈：“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喊我，说那赵家子才是你哥哥么？”
窈窈穿着单薄的衣裳，只觉得抱着沈墨时温热无比。
冷不防小少年这样一退开，凉意便代替了那温暖。
窈窈闻见沈墨语气之中的不喜，一时之间有几分手足无措。
她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赵府之中，由赵母照顾她，虽然赵强跟刘氏不喜欢她，但是窈窈一直以为赵强是自己的父亲，刘氏既然是自己的继母，那她的孩子自然是自己的兄长姐妹。
如今沈墨等人突然出现，口口声声自称是她的家人……窈窈心底一时之间并不能接受。
此刻她喊沈墨哥哥也不过是因为面前的少年比自己年岁大罢了。
难道不喊哥哥要喊弟弟么？
窈窈垂着眼睛犹犹豫豫的，落在沈墨眼底便是她心眼众多，此刻正在谋算。
沈墨冷哼一声，淡声道：“赵老夫人没事，你既然想见，我便带你去见就是了。”
说罢，小少年看也不看一眼窈窈，转头便走。
见沈墨说走就走，窈窈连鞋子也顾不上穿，连忙迈着小短腿就跟了过去。
“奶奶……醒了么？”窈窈仰起头看他，小声询问。
“我知晓赵老夫人对你有养育之恩，可她到底不是你的亲祖母，姓赵的那家人也不是你的亲人。”
沈墨看了一眼窈窈，忽而停下了步伐，冷淡的看着她。
“你的娘亲是大沈的长公主，不是那个粗鄙至极的妇人，你也有自己的祖母，再喊赵老夫人，奶奶也是不合适的，既不合规矩，又容易伤了阿娘跟祖母的心，你记住了么。”
小少年的语气看似是询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
窈窈自幼同赵母相依为命，视其为自己最重要的人，闻言不由得一怔。
见窈窈不说话，沈墨皱着眉头，语气便略微有些加重。
“你姓沈，你的母亲是尊荣无比的长公主，你的父亲是沈将军，你的祖父是沈老将军，你的祖母是将军夫人，你须得将这些记清楚，届时回了家莫要这般乱喊乱叫。”
沈墨蹙着眉头，语气严肃的同窈窈交代。
他道：“你丢了之后阿娘一直很是记挂着你，回去之后你要乖一些，莫要惹是生非。”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沈墨想起了一些往事，语气便多了几分自己尚未觉察出来的厌恶。
窈窈想要反驳些什么，奈何见沈墨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着急的伸手去捉对方的衣角。
敏感的捕捉到对方语气之中同赵欢儿有几分相像的语气，窈窈微微一怔，见沈墨又要低下头来瞧她，连忙迅速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严严实实的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沈墨完全没有注意到窈窈的动作，只是正色问她：“我同你说的你记住了么？”
“嗯，窈窈记住了。”小奶音带着几分不安。
沈墨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计较她忽然情绪便低落了下去，只是站起来道：“走吧。”
窈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又看了一眼掉头就走的沈墨，连忙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安静的跟人保持着一个肩膀的距离往前走去，时不时偷偷抬起头，无声无息的瞄一瞄沈墨的侧颜。
小少年神情严肃，唇角紧抿，一副不大好相处的模样。
窈窈心底暗自茫然：她方才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么？原本喊哥哥的时候，窈窈心中还觉得同沈墨亲近了不少，可是此刻她却又觉得多出了几分无措跟不安，连那一句哥哥都喊不出口。
小姑娘低声嘟囔道：“奶奶把窈窈养大的……”
“赵老夫人就在这里，”沈墨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一眼窈窈，“你方才说了什么？”
窈窈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没有回答沈墨的问题。
沈墨心底嗤笑一声，只当窈窈果然还是上一世的那个窈窈，性格乖张而又古怪：“她吃了药，此刻已经歇下了，赵老夫人年迈，需要多加休息，你瞧一瞧便下楼吃饭吧。”
“有劳你。”窈窈奶声奶气的朝着他行了行礼，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就奔入了房内。
沈墨见她头也不回的奔入了房间里，还不忘将门关起来，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低声道：“也不知晓究竟是对是错……若是将她领回去之后反倒是日日惹阿娘生气……”
“沈窈，你最好安生一些，莫要逼我……提前动手。”
房内的窈窈自然没有听见这一声呢喃，反倒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连忙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将自己的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眸乌溜溜的打转，紧张的看向床上的赵母，仿佛十分担心自己一个喷嚏会将床上的人吵醒。
这幅小模样可爱又乖巧，瞧的一旁的婢子心都软了。
婢子笑道：“小郡主——”
她的视线落在了窈窈的脚上，忽而低声惊叫起来，急匆匆的便奔了过来：“天这样冷，小郡主您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下床了？您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么？这些人竟这样疏忽！”
窈窈被她一把抱了起来，眨巴着眼睛，再一次闻见了婢子语气之中的埋怨。
她想起沈墨，以为婢子知晓是沈墨便会换来沈墨被一顿骂，顿时心头一顿紧张，急忙结结巴巴解释道：“没、没有人领着窈窈过来，窈、窈窈是自己来的！对！窈窈是、是来看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