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落子无悔

作者: |发布时间:2023-05-05 18:02 |字数:2079

顺着石子铺就的小路,曲径通幽之处是假山叠翠、回廊环绕的后花园。

花园中央是一汪湖泊,碧水青河、游鱼戏水,四周的峰石花卉点映其中。在湖中的石台之上,方亭檐角外翘、造型舒展,已然是下棋的绝佳去处。

此刻亭内便有两人执子对弈,博山炉里轻烟徐徐。

男子身形挺拔,姿态悠然,虽身着浅钴色直裾大袖宽袍,一副文人打扮,却仍然透出几分悍气。

此刻萧靳寒敛息垂眼,又落下一颗。

坐在对面的南晚意却是坐立难安,被似有似无的幽香环绕着,更是精神紧绷,那双秀眉一直蹙着。

见她迟迟不动,萧靳寒那双眼就瞥过来了,却鬼使神差地被对面人的手吸引了。

白皙的肌理,手指纤长,柔嫩的皮肉包裹着,犹如玉石雕砌一般浑然天成。此刻心不在焉地拈着透亮的黑子,更衬的肤白胜雪,指尖的粉色,为这份美景添了香艳。

萧靳寒喉结滚动,想起来梦中的荒唐事。

那时她比现在丰润些,怀着身孕,被自己痴缠着,在烛光中陪着下棋。

即便萧靳寒让了五个子,梦中淑妃的黑子依然节节退败,耍起赖来,当着奴才的面把棋盘掀了,惊得奴才跪了一地。

梦中的萧靳寒一点也恼,只说要罚。

不管佳人轻飘飘地挣扎,把人抱在腿上面对面坐好,轻柔地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满心的柔情。

伺候的奴才们悄无声息退出去。

他记得,这双手有多么勾魂夺魄。

萧靳寒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手指习惯性地拨动,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带上佛珠。

被萧靳寒如有实质的眼神瞅着,南晚意愈发紧张,举着棋子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她怎么都搞不明白,她明明是赴池若雪的邀约,为什么会遇上萧靳寒。

在灵感寺是偶遇,这回又是怎么了?

想到池若雪,南晚意不免疑心萧靳寒是否是来见池若雪的?

可这与她何干?为什么偏要压着自己下这劳什子的棋?

南晚意看着黑白纠缠的棋局,心乱如麻,草草落子,只盼着池若雪早些回来。

“落子无悔,南小姐可看清楚了棋局?”萧靳寒好似无意,提醒道。

南晚意闻言,发觉自己已然深陷败局。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求尽快脱身,手中动作并未迟疑,棋子落下,满盘皆输。

“小女子愚笨,便不扫公子雅兴了……”

萧靳寒轻笑,把棋子扔回棋罐。

“愚笨是假,浅薄倒是真。”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萧靳寒语气缓和,意味深长。

南晚意却脸色骤变,恐惧浮上眼睛,撑着桌子突然站起身,连带着手边的棋罐都碰落在石砖上,云子材质的棋子磕出了清脆的声音。

萧靳寒的这句话,让她想起了前世禁足前的事。

皇后被废,涂家抄家,紧随而来的是萧靳寒晓瑜六宫的圣旨,玉芙宫池若雪晋贵妃,居流云宫,赐协理六宫之权。

正当盛宠的南晚意当即便闹到了御前,那时的她,自以为与皇上携手并进、伉俪情深。

谁料,却正撞上池贵妃陪萧靳寒下棋,也是那时候,南晚意才明白,她得到的那点柔情宠爱不过是别人手指缝里漏下来的。

面对南晚意的质问,萧靳寒也是拈着棋子,似笑非笑地和池贵妃道:“淑妃是浅薄了些。”

于是,南晚意被夺了六宫之权禁足长乐宫,皇子弋安过继到池贵妃膝下。她在最荣极贵极的时候,被轻易地打落到尘埃里。

萧靳寒仰头看她,眼中带了猜疑。

“不过一句说笑,南小姐倒当真了?”萧靳寒抬了抬手,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张开,试图拉她坐回去,就像梦里做过的千百次一样。

南晚意慌张地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啪”的一声脆响,将她激的回过神来。

意识到了眼前的人是天子,轻易便可拿捏自己的生死荣辱,南晚意理智回笼,心里惴惴不安,目光躲闪。

指尖的火辣辣的痛感提醒了她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不远处,回廊里守着的常顺都吓得一颤,垫着脚往亭子里瞧。

心都跟着南晚意的动作一上一下的。

他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个懂分寸的小姐,怎么明知陛下身份尊贵,对着陛下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知道巴结池公子,怎么就对陛下没个好脸色?

这下好了,陛下吃了冷言冷语,回头还是他们做奴才的遭罪。

南如萱就跟在常顺身边,离得远远的也瞧见了,眼睛转悠着试探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常顺做事周全,即便知道南氏姐妹的龌龉,也和气道:“南二小姐只要知道,若您的大姐真能得了主子的青眼,也是您的运道。”

萧靳寒站起身来,猿背蜂腰,高大的身躯带来极大的压迫感,长臂一伸,大手死死地擒住南晚意的手腕。

“生气了?”

他每逼近一寸,南晚意就踉跄地试图往后退,两厢较量之下,全凭萧靳寒的力气才支撑着没有跌坐在地上。

萧靳寒居高临下,直勾勾地审视着。

南晚意白腻的脸上带着怯意,一双眼仿若水露凝成的,萧靳寒甚至能隔着水雾看见自己的身影,略丰润的下唇微微被贝齿压了一个小坑。此刻因为和他较劲,南晚意纤瘦的身体被带着轻晃,萧靳寒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把她纳入怀中。

这么想着,萧靳寒的手也用了点劲。

南晚意敏感地察觉到了,只觉得手腕钻心地疼,骨头架子都仿佛不堪重负一般。

就在此时,不远的回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厚底皂靴在悬空的木地板上敲击的声音,飞快地朝花园而来。

常顺正奇怪谁那么没眼色,刚迈步上前准备拦着。

池若尘穿着青色官袍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花园的小径上,认出了常顺,本来身形是顿住了。眼睛四下一看,湖中方亭内,几乎紧挨在一起的身影就吸引住了他。

南晚意的抗拒即便离得远,也能体会到。

池夫人的劝告尚在耳畔,但眼瞧着一个弱女子被轻薄,即便另一个人是天子,池若尘还是朗声开口。

“圣上亲临,微臣未能远迎,请圣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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