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到外甥进来，威严的表情缓和下来，见他要行礼，便道：“不必多礼，过来一块儿议事。”
裴渊走过顾青时，趁别人不注意，还故意冲她挑了挑眉，嘴里还十分欠揍地发出一声“啧”。
可恶！
顾青暗自咬牙。
看来传言圣上对宁王的宠爱重视果然不假。
宁王不过二十出头，看他轻车熟路来勤政殿就知道，圣上应当经常让他来议事。
先前圣上还派他去过西北剿匪，去南蛮处理部落冲突。
世人只道宁王放荡不羁，纨绔无礼，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战功赫赫。
想到这人在国子监对自己的戏弄，顾青咬牙，好不容易遇见的机会，这人若是给她搅黄了，她就……
顾青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地承认，除了忍，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别人面前都能维持风轻云淡，就是在圣上这里也能镇定自如。
只有这个狗屁宁王，让她屡屡破防，这种感觉委实憋屈。
顾青此刻只能靠假想自我安慰。
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她一定，一定第一个拿宁王开刀。
裴渊仍然恭敬行了礼，他时刻谨记上面坐的人是他的舅舅，更是一国之君。
他可以是纨绔，只是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圣上道：“顾世子年纪比你小，却比你稳重多了。你们是旧相识，有什么要辩，就直说吧。”
谁跟他是旧相识！
顾青在心里咆哮，她只想离这人越远越好。
裴渊一笑，目光扫过顾青，原以为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锦绣公子，没料到，她所思所想如此敏锐周到，这比朝堂上众多庸碌之辈不知强上多少。
只是……
裴渊勾起唇角，直直盯着顾青道：“顾世子的计谋甚妙，可先不说远的重开恩科、改进考制等，就是这次清谈会，这么多学子入京，该如何安置呢？这所有的事情，归根到底都需要大量资金。不知顾世子可有法子让户部那帮铁公鸡出资？”
顾青听他说话仍维持着吊儿郎当的腔调，对大臣直呼铁公鸡，周围人却都见怪不怪，可见大家已经习惯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被宁王的问话难为到了。
这就是入朝和不入朝的区别。
哪怕她从现代穿越过来，有许多先进的想法，但是在古代朝堂，仍然困难重重。
她听说过户部那帮人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往往想让他们批下来点钱，要走半个多月的程序不说，钱到手里更是被各种理由缩减。
不仅是顾青自己，她发现周围人也都交头接耳，面露难色。
顾青眉头紧皱，想到几个法子又都被自己推翻，她从未跟户部打过交道，一时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正焦虑时，圣上终于开口替她解围：“你这哪儿是要跟顾世子辩一辩，分明是在暗示朕出钱。”
裴渊收回放在顾青身上的视线，对圣上拱手道：“这些学子也是未来朝廷的栋梁，舅舅为他们出点钱也不亏嘛，天下学子也会感念舅舅恩德，其间真冒出头来几个未来的肱骨大臣，于舅舅来说，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有圣上开口，顾青松了口气，悄悄去看裴渊。
终于明白宁王为何如此备受圣上宠信，一番话听起来不着调，但是有理有据，明明是让圣上出钱，又能哄得圣上高兴了。
只是这人又拿她作筏子，实在可恶至极。
圣上果然道：“行了行了，此次清谈会朕从私库出资，只是你这臭小子哄得朕拿出私房钱来，可别想独善其身，这等一本万利的好机会你怎么着也得沾上点。”
裴渊故作苦恼，道：“舅舅这么说，外甥只好拿出这些年的压岁钱来填补喽。”
圣上大笑出声：“你呀你呀，多大人了还这般姿态，朕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顾青敏锐地抓住重点，主动上前道：“卑下承蒙圣上恩德久矣，此番卑下愿代表护国公府，拿出五千两来资助此事。”
圣上那句中，又是“一本万利”，又是“私房钱”的，明显是在暗示在座诸人，朕都拿出私房钱了，你们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
五千两银子属实不少，但对护国公府来说，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一能在圣上这里讨好，二能在学子中间扬名，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钱财对于护国公府来说，远比不上名声重要，顾青暗想，护国公府沉寂多年，是到了在京中抬抬头的时候了。
其余诸人也都纷纷附和，道愿以俸禄出资。
只是自然不可能像宁王和顾青这般大方就是了。
清谈会的资金问题倒是解决了，还有科举改制的一些事情。
顾青没忘裴渊一开始对自己的刁难，有心想挽回点颜面，便走上前道：“回圣上，卑下有一法，虽不能解近渴，或可解远忧。”
圣上对顾青刮目相看，便道：“讲。”
顾青道：“当下商户多有捐钱买官之事，此虽可为朝廷盈收，但许多目不识丁的商户捐官后，会把衙门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说，怨声载道。
卑下以为，可将商户捐钱买官改为捐钱买科举名额，亦能达成捐官的盈收，也能改变上述不良境况。”
圣上眼睛发亮：“大善。”
圣上又转头对裴渊道，“你看看人家顾世子，会想办法开源，不像你，竟会开口从朕这里要钱。”
裴渊也不由看向顾青，勾唇一笑。
顾青此人的想法虽有不成熟之处，但对时局大有裨益，让人耳目一新，倒真是个人物。
这件事的具体细节要拿回官衙慢慢商榷，众大臣纷纷告退。
顾青正想跟着一同离开，被圣上叫住：“裴渊，顾青，你二人留下。”
顾青脚步一滞，不知圣上留他们做什么，待大臣们走干净后，她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想着离宁王远点，这人实在晦气得很。
裴渊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有心给顾青使绊子，不屈不挠发挥着他欠揍的精神：“莫非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顾世子为何离本王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