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靖安侯府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三十年前死在战场上的陆梓安,竟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还安居在桃花山上。
听到这个消息,病入膏肓的大夫人秦云昭,强撑着一口气,想要上山去见他一面。
秦云昭守寡了三十年,伤心了三十年。
她不到五十的年纪,本该雍容华贵,却一生操劳,比实际年龄更显老态。
她十六岁嫁进靖安侯府,还未圆房,夫君陆梓安便急召出征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年少守寡,侯府衰落,上有老下有小,只能她撑起这个家。
这一撑,一辈子恍恍惚惚就过来了。
“老夫人,咱们还是明日再上山吧。”
秦云昭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戾气:“今日就上山,死前不见他一面,我不甘心。”
茹嬷嬷忙扶住老夫人,见她竟吐了一口血。
秦云昭推开茹嬷嬷,努力将上涌的血腥气压了下去。
茹嬷嬷没法,只得扶秦老夫人下车。
她们舟车劳顿来到这里,这一段山路崎岖,只能徒步上去。
秦云昭腿脚不好,走这段山路十分吃力,刚走不远就直不起腰来了,可她却不肯停下,哪怕歇个片刻。
终于,走完了这段山路。
再抬头,满山满坡的桃花,正是盛开的时候。
信上说:桃秦曲径通幽,四方院落,满墙花树。
那里便是他的家了。
秦云昭曾幻想过,待她年事高了,家中的事可以安心撒手后,便寻一处恬静之所来养老。
可惜,她想了一辈子,梦了一辈子,却始终撒不开这手。
前有一条小溪,小溪搭着木桥,过了桥,便看到那四方院子了。
如信上所说,墙上爬满了花藤,姹紫嫣红的。
“老夫人,还是……”茹嬷嬷满脸心疼。
“已经到这儿了,我得去看看他啊。”秦云昭拍了拍茹嬷嬷的手。
她这人,年轻时性子沉稳坚韧,老了柔和慈善,一辈子活得坦荡。
木门敞开着,秦云昭走到门前,看到一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给桃树剪枝,他穿着青衣短打,也有了白头发,但不多,身子也没有佝偻。
“爷爷,我要那一枝桃花!”
“我也要我也要。”
六七个孩童自屋里跑了出来,央着男人给他们剪桃花枝。
这些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两三岁,有男童有女童,皆是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
男人依着这个剪一枝,依着那个剪一枝,逗得孩子们开心的围着桃树转圈圈。
“你啊,你就宠着他们吧,等把这桃花枝剪秃了,今年还结桃子吗?”这时从屋里出来一妇人,穿着云锦春衫,一头乌发,面色红润,笑吟吟的扶着男人从木梯上下来。
“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男人笑道。
待男人转过身,乃是一张陌生的脸,秦云昭好一会儿才从这张脸上看出些许熟悉来。
“茹烟,是他吗?”
茹嬷嬷叹了口气,“是三爷。”
“那旁边的妇人便是他娘子了?”
“顶多算是外室。”
秦云昭苦笑,“他们怎么比我看着年轻好多。”
茹嬷嬷满心苦涩,“您啊,您撑起了偌大的侯府,操劳一生。他们呢,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小日子过得悠哉。这怎么比,这没法比。”
男人又剪了一枝桃花,细心地插到那女人发髻上。
“丽娘,你还是这么美。”
女人一把年纪了,听了这话,仍一脸娇羞。
“对了,侯府来信说那位生病了,怕是时日无多,你不回去看看?”
男人握住女人的手,“你想我去?”
“我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夫君去见别的女人。”
“那便不去了,我与她本就没什么情分。”
“好。”
男人揽着女人在桃花树下坐着,一群孩童围着他们嬉闹。
回程的路上,茹嬷嬷看老夫人一直闭着眼睛,实在担心的很。
“老夫人,您身子不好,咱们还是先在客栈休息两日吧?”
茹嬷嬷见老夫人不应,又问了一声,仍是没有回应。
她心下一慌,忙去探老夫人的鼻息,已经没了……
“老夫人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