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卿言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床畔空空如也,难道昨晚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春梦?
她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痛,浑身不爽利。
她再环顾四面,看到了前世那熟悉的布置。
方才的那股心悸一下就咽了回去,一颗心稳稳落回原地。
她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两颊融融,霞映澄塘,俨然是十五岁时候的最美模样。
铜镜前的白卿言,眼睛一点点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如宝石般璀璨光华,面颊上,更有一股别样的风韵。
正这时,一道愤愤不平的声音传入耳中,“不是割腕就是上吊,要么就是哭哭哭!若非上头那位强塞,真当我们将军稀罕娶她似的!不过就是个不得宠的庶女,能高攀我们将军已是她的福分,竟作出这么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今日又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知起来伺候将军梳洗,她哪里配得上将军?她根本连凤小姐的万分之一都不如!”
另一道警告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折枝,管好你的嘴!”
然后便是什么东西“哐当”的一声巨响,显见是折枝十分不服气,故意摔东西撒气。
白卿言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和脖子,果见腕上和颈上,一处有一道刀伤,一处是一道勒痕,这便是她割腕上吊的结果。
但显然,前世的自己只是作死,雷声大雨点小,并未真的想死。
白卿言暗暗摇头,为自己之前的胡闹和不懂事。
正这时,门外传来了另外一个丫鬟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嚣张和霸道,“好啊,你们这些贱蹄子,敢在这儿说将军夫人的坏话,我这就告诉夫人,让夫人把你们都发卖了去!”
折枝的火气又涌了上来,跟她顶了几句,但最后被听雪制止了。
那丫鬟趾高气昂地推门而入,便是连敲门请示的程序都省略掉了,白卿言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
那丫鬟走了进来,那是一个穿着柳黄缎掐牙坎肩的清秀丫鬟,她脸上挂着不满的神色,张口便喋喋抱怨,“小姐,你方才也听到了吧,那两个不长眼的丫鬟敢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小姐赶紧跟将军说说,把她们都发卖出去,省得在跟前碍眼!”
这丫鬟名唤春桃,是她从京城带来的唯一一个陪嫁丫鬟,因为自己的纵容,她素来都不把自己当丫鬟,在她面前说话行事从来都没半分规矩。
前世自己真心相待,可这丫鬟卖起她来,却半点不手软。
白卿言看了她一眼,掩住了眸中的恨与厌,声音冷淡,“这里是漠北,不是京城,不是你可以作威作福的地方。”
白卿言的语气冰冰凉凉的,不知为何,她的那句“不是你可以作威作福的地方”,叫春桃不觉生出了一股子心里发凉的感觉。
但是她再看白卿言,她的神色似乎又恢复了如常,春桃只当自己方才那瞬的感觉只是错觉。
春桃转瞬又开始抱怨,“这地儿的确是没法跟京城比,走两步耳朵都险些被冻掉了,一张口指定能吃满口雪。这般冷,这屋子里连地暖都不烧。”
白卿言不想接她的话茬,“去打些热水给我洗漱吧。”
春桃素来懒怠,这大冷天,她更是不想动,当即,她眼珠子咕噜一转,走出去便对折枝和听雪吆五喝六起来,“欸,我们家小姐要热水洗漱,你们还不快去打来?”
白卿言唇角冷笑稍纵即逝,这个小丫头,且好生珍惜你现在的好日子吧!
待洗漱好,她又吃了些简单的早点。
这里的食物干硬,春桃一直在旁边抱怨不休,而白卿言却是面不改色地吃完了,没有半点异样。
因为她知道挨饿的滋味,才更明白粮食的珍贵。
这个时辰,萧容衍应该是在练武场练武,前世他每天都会早起练武,风雨无阻。
白卿言换上了大氅就要出门去找他,虽然眼下的一切都证明着自己重生的事实板上钉钉,但是,她却分外急切地想要再见他一眼,以安自己尤自漂浮不定的心。
她刚要出门,外面就有一个小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语气急促,大概是没有适应府中多了一位将军夫人的事实,他直接就冲去找了萧福全管家。
那小兵咋咋呼呼的,虽然隔着远,白卿言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字眼:凤副将,被俘,营救。
白卿言原本还因要见萧容衍而雀跃的心瞬间被冰水浇灭,前世的那些记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她怎么就忘了前世这时候发生的大事呢?
萧容衍的表兄凤岚倾,带队在临郢关外巡视时,发现一支鞑子游兵,他带人去追,却调入陷阱被困。
萧容衍在他们的新婚第二日就带军前去营救,那一去,就失踪了整整一个月。
临郢关两位将军齐齐失踪之际,鞑子率军突袭临郢关,临郢关差点被破,死伤无数。
她便是在那一场大战中受到惊吓,原本就厌恶这里,之后就更是抵触厌恶。
白卿言脑中飞快闪过一幕幕残酷的腥风血雨,心口蓦地一紧。
萧容衍马上就要率军去搭救凤岚倾,可最后带回来的,却是凤岚倾的尸身,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白卿言知道这个结局,她千万个不愿,不愿让萧容衍去,但是她知道,萧容衍一定会去,他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白卿言面色惨白,她在原地呆站了片刻,然后飞快转身,朝着药房的方向而去。
她的脚步飞快,目标明确,听雪和折枝原本要跟着,可却被管家喊住,她们要准备萧容衍出行的东西。
而春桃要跟,却脚力不足,没多会儿就被她甩开了。
白卿言直接进了药房,在药房中飞快抓捡配比,然后飞快捣碎。
前世,凤岚倾之所以会身死,是因为中了蛇毒,无法及时医治。而那种蛇毒,她已经知道解毒之法。
现下她根本来不及制作解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一些驱蛇缓毒的药包。
白卿言抓了十副,直捣得她手臂发软,才终于完事。
然后她又飞快地在拿起纸笔,把这些药的药性详细写清楚,吹干收好。
她回到房间时,听雪和折枝果然在给萧容衍收拾东西,因为事出紧急,便是讨厌她的折枝,都没工夫挤兑她。
白卿言不动声色地把那一包药塞到了她们收好的衣服里,而她们根本没有察觉,她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