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嗓音难得的慈祥,宁湄岑却是被她一声一声的岑儿唤得起了鸡皮疙瘩。
难怪这绾绾姑娘自打见了她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怪异,原来是小三见原配的感觉啊。
而太后这时候注视着宁湄岑,一瞬不瞬地,生怕她赖死赖活的拒绝。
她原以为就算丞相府二小姐嫁过去,一个傻子,楚俞泽也不会对她多看几眼。偏偏今早一见,两人感情居然那么要好,这就不得不让她起了疑心。
虽然楚俞泽无心朝政,对皇位并没有威胁,但是这个宁湄岑今日却将自己的面具拿开……
不管如此,江绾绾既然心中爱慕楚俞泽,而自己又恰好缺一个安插在俞王身边的眼线,那也不妨促就这桩亲事。
而眼瞧着太后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宁湄岑就是想拒绝都难,她抬眼望了望明眸皓齿的女子,冷淡的神情突然笑意盈盈,,“好”
很快婚事就在俞王本人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敲定了下来,太后娘娘似乎心急得很,日子就定在明天。
宁湄岑出了慈宁宫,天上的雨依旧下的极大,雨点猛烈地敲打房顶廊檐,阵阵雷声就落在头顶。
女人兀自踏在雨中,脚下飞溅的泥点子悉数沾在深蓝色的裙摆上,她不由得好奇江绾绾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身手,才能过淤泥而不染。
莫非她也会传说中的轻功?
宁湄岑为自己内心的求知欲不停试探着,却可怜了一旁的喜鹊。
身侧的喜鹊矮她半头,很是吃力的为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自己的大半边身子却被淋了个透。
宁湄岑瞧着小丫鬟湿淋淋的衣服,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漆黑的头发丝儿往下滴,摇摇头,从身后的仆从手里取过一件蓑衣兀自套在身上。
喜鹊惊呼不可,她却命令她好好撑伞,不准再淋湿半分。
小丫鬟瞧自家王妃娘娘凶狠的模样,瓢泼大雨将身子淋得拔凉拔凉的,心底却兀然生出一股暖意来。
楚俞泽还在同皇帝议事,宁湄岑一个人连同伺候着她的下人早早的回到了马车上,她将蓑衣取下来交给仆从。
蓝色的宫装在里头裹得太久,有些潮湿,喜鹊生怕她感染了风寒,连忙将备着的衣裳取下来帮她换上。
而后她轻轻靠在车上闭目养神,楚俞泽回到马车上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被一袭青色长衫包裹着清瘦身躯的女人斜斜的靠在马车壁上,也许是常年的营养不良,使她看起来过分骨感,晨时梳好的庄雅发髻早已散开来,漆黑长发安静的搁浅到腰间,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缚在秀致的两颊上。
马车内没点蜡烛,天色暗沉衬得马车里有点黑暗,阴暗的光景愈发衬得她神情冷如六月绯雨,连睡着时,眉头也是微微皱着的。
车外头小厮掀起帘子,刚想请示是否继续赶路,却见男人对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他一歪头,瞧见已经睡着的俞王妃,点点头心底了然。
楚俞泽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小厮领意放下帘子。
宁湄岑并没有完全睡着,楚俞泽一进来,她便迅速清醒,但是一直装睡,她是想试一下楚俞泽,究竟会怎么对自己。
当那细碎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传入楚俞泽耳中时,男人眼底突然有光芒闪烁。
宁湄岑再次睁开眼时,雨势小了很多,天空仍旧是阴沉沉的灰,卧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映得室内一片昏黄。
她下了床瞧见四下无人,推开房门走出去,扑面而来的是细密的雨脚和扎人的凉意。
入目是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唯见竹子遍地丛生,甚是清丽,雨敲打竹叶的沙沙声犹如腊月簌簌雪落。
灰白的墙衬着漫天墨绿的竹色,月洞里探出一袭白色长袍,衣角缓缓移动,锦缎摩擦的声音与院内风声无二致。
男人颀长的身躯秀挺高雅,他负着手走过来,风吹的衣袍烈烈作响,掀起仅一条丝带缚着的略微潮湿的墨发。
黑如深潭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宁湄岑,雪白袍服比不上他眼睛那般孤冷,像极了春日里长巷消融的薄雪。
“王爷连伞都不撑?您的身子那般娇贵,染上风寒就不好了。”宁湄岑看见楚俞泽后淡淡说了一句,面上却没有半丝关心。
楚俞泽只清清淡淡瞥她一眼,神情比方才更冷了几分,他踏进屋内,晦暗光线里嗓音冷峻,“王妃不觉得,欠本王一个解释?”
女人斜斜靠在门口,转过身来瞧着他,望着他负手而立的身影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足足片刻她才装作恍然大悟,浓丽的眉眼渐生风情,“我还以为,王爷会喜欢绾绾姑娘呢。”
“你可知太后为何把江绾绾送过来?”
宁湄岑见他背对自己想必是已经气急,眼底的兴致愈浓,扬了扬眼梢轻笑一声,“自然是为了王爷的子嗣着想……当然,顺便监视你我。”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她如何不清楚。
楚俞泽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幽深的双眸衬得他面色格外冷峻,蓦然转身面露不快,“既然知道,那你还应下来?”
楚俞泽心知,这件事情不由宁湄岑左右,但是她竟然那般果断的应下来,莫名的让他心里不爽。
如此爽快,要么是她也参与太后的计划,但是显然,是不可能的,要么就是她对于多一个女人来和自己共用夫君这件事情,完全不在意,那也就意味着,她对自己……也没有多重视。
宁湄岑瞧见他绷着一张脸,差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低了低头,她再抬眼时秋水一般的双眸里笑意已经减半,只是声音仍旧戏谑,“你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嫁过来,不过是想找个作伴的人罢了。”
太后既然将江绾绾这份大礼送上门,她若是不要,岂不费了太后一番心思?
而且也正好,能分了楚俞泽的精力,多给自己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