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南宫婉的话起到了作用,没多大功夫,两名学徒便将自己的师父请了进来。
老大夫看起来已有六十高龄,兴许是懂得养生之道的缘故,精神极好,两只眼睛直盯着南宫婉溜溜转,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这样的目光让南宫婉浑身不舒服,开口打岔道:“不知大夫如何称呼?”
老大夫收回目光,抬手轻抚着直垂到胸口的花白胡须,悠悠而言:“老夫姓柳。”
“小女子姓——”
“你姓南宫,单名一个婉字,可对?”
南宫婉的话被柳大夫打断,气氛有些微微尴尬。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得多费一番口舌了。
“柳大夫慧眼如炬,我的确是南宫婉。”
得到肯定,柳大夫“哼”地一声甩袖转身,连多看南宫婉一眼都不肯:“镇南将军曾经是你爹的手下,也是在你爹手下当差的时候中的毒,如今你爹成了叛贼而镇南将军依然效忠朝廷,这毒难不成是你爹下的?”
南宫婉还没作何表现,谢盈倒是先忍不住了,长得斯文清秀的小脸满是怒火,如花薄唇硬是吐出了“放屁”二字,震得在场几人惊讶不已。
“你这姑娘怎可说这等粗话,果真是没教养!”一位学徒边扶住被气得呼吸紊乱的柳大夫,边指责谢盈道。
见谢盈还打算骂些什么,南宫婉急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抢先道:“柳大夫说无证据的话冤枉他人,可是要遭天谴的。你们也都知道镇南将军中的是西域奇毒,我父亲常年征战在外,且离西域极远,这毒又千金难求,上哪里去得到这毒?”
“别把你爹说得跟圣人似的,若真是好人,又怎么会谋反?”另一位学徒不满道。
“如果我爹真的想谋反,这毒又基本无解,加上得之不易,我爹为什么不等回京将这毒给国主服下?要知道凭我爹以前的身份,想要给国主下个毒不是什么难事吧?况且这毒潜伏长久,就算后面查出来也没人敢怀疑到我爹头上吧?既然如此,我爹为什么要将这千金难求的东西下给一个手下将领?”
“伶牙俐齿!”
“行了,送客!你不过是凭着知道点内情来招摇撞骗罢了。”柳大夫下了最后命令。
谢盈脾气直爽,一拍桌子猛的站了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又被南宫婉拦了下来。
“镇南将军的毒是近几天发作之后才查出来的,且消息封闭之严密外人并不知晓,当初我爹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内情?我说过,是两年前遇见的一个西域奇人告诉我的,因与他有缘,便告知了我解毒之法。千缠丝毒性由百魅果与蛇王液组成,二者极阴,所以柳大夫用了两味极阳之药克之,是也不是?”
柳大夫终于变了脸色,看着南宫婉的眼睛也变得认真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千缠丝不惧阳物,柳大夫开的药阳性越烈,镇南将军的毒便越深。”
自己的误判被一个小丫头说中,柳大夫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不过是仗着懂点千缠丝的毒性便来卖弄,这都是医学常理,就算你知道又有何奇怪?”
两个学徒纷纷点头,觉得自家师父说的很有道理。
南宫婉不气不馁不骄不躁,镇定自若道:“既然是常理,柳大夫怎么会让镇南将军的毒越来越深?”
“胡说八道!自古以来阴阳相克为天地之根本,我的做法根本没有错!”柳大夫几近咆哮。
“千缠丝的两味毒虽然是至阴,但是炼制之时是放进西域火山口内而成,至阴之毒灌以至阳之火,将百魅果与蛇王液的药性相互综合,从而进入人体反而产生至阳之毒,你并未察觉这毒性属阴属阳,只是凭着自己对百魅果和蛇王液的了解就判断镇南将军中的毒至阴,从而给他服下至阳药物,殊不知这阳上加阳,镇南将军命不久矣啊。”
说完这些话,南宫婉拿起之前学徒倒的水喝了一口,眼睛却不经意瞟到谢盈神情有些奇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大夫孤高自傲,不容南宫婉对自己医术有丝毫怀疑,当下又下了逐客令:“我看不仅你爹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生王武,将这两个信口雌黄的骗子给我丢出去!”
“我看你们谁敢动手!”谢盈伸手将南宫婉挡在了身后,去同一头护犊的老虎。
谢盈的气势吓得二人不仅没敢上前,反而还后退了几步,双方僵持了起来。
南宫婉没想到这柳大夫如此迂腐,现在天色已晚,外面的医馆也都已经关门了,加上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动弹,若是再有半分挪动恐怕性命难保。
好不容易得来的命,她不能再次丢失,可是就这样僵持下去她也撑不过半个时辰!
正想着还有什么办法,突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来者是一个男子,眉清目秀,一身白衣,手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
看见来人,谢盈瞪大了眼睛,有几分惊喜,但也只是一瞬,便又回归于与学徒们的对峙之中。
“南宫姑娘的说法并没错,看来柳大夫还需要多历练历练啊。”男子微微一笑,瞟了柳大夫一眼。
柳大夫毕恭毕敬地对来人施了个礼,言语中有些羞愧难当:“沉枫公子,您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沉枫公子,原名陆枫沉,为高盛国唯一女亲王之子,为人低调,文武双全,品性高洁,随其父好医,隐姓埋名时常行走天下,修身养性,看病全凭心情,从没人敢要挟他做任何事。
这些记忆是属于南宫婉的,也是属于凤瑶华的。
沉枫公子之大名无人不知,曾经南宫婉还是大秦女皇凤瑶华的时候,便打探过这人的底细。
“南宫姑娘所言很有道理,在下行医多年,也听闻过镇南将军病情,虽有此猜测却并未证实,今日听姑娘一番话顿时身心明朗。”
沉枫的话肯定无疑是给南宫婉吃了一颗定心丸。
凭着柳大夫对沉枫的恭敬,他的话便如同圣旨,有了他一句话,南宫婉的命便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