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感觉身体一轻,顺势前倾身体,左手擒住握枪的白皙手腕,右肘抵住“彪悍美女”的咽喉,右手反转扣住她的右臂肘弯,只要她再稍有反抗,我就能在瞬间戳断她的咽喉,或是扭断她握枪的右臂。
“长官!”“彪悍美女”突然叫道,“我是林先生的属下。”
“林先生是谁?我大叔可是孙悟空的好兄弟——牛魔王!”车载对讲机中传出小影的声音,“刚才变成了米老鼠……厉害吧?”
“您还没有更新行动代号?”“彪悍美女”的声音里充满了诧异。
“我的代号多了……”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冒出了“晴天老娃娃”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称呼,“你如果再用那种眼睛看我,就别怪我要收藏你的眼珠儿了!”
“我不是故意的,请相信我。”
我没有理会她,缴了她的手枪,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彪悍美女”用那只蓝眼睛看着车顶,样子既古怪又好笑。
“你的眼睛……我想用一用……”
“彪悍美女”吓了一跳,那种从容冷静的气质一下子消失了大半,“林先生说……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好仗义的林先生啊,你确定他不是孙猴子变的吗?”我一边说一边拉着“彪悍美女”跳出了车厢。
我让“彪悍美女”和小影一起坐在副驾驶位子,我驾驶着急救车缓慢地从两名交警面前经过,他们对副驾驶位子上坐了两个人视若无睹,不仅如此,当我将蓝小默和另外三个小孩子抱进交警的车里,两位交警同样毫无反应,机械式地指挥周围的这辆给我这辆急救车让出一条路之后,两位交警立刻驾车离开。
“都说美女的眼睛可以勾魂,你的眼睛也差不多了……”我说道。
“如果真的可以勾魂……那就太可怕了……”“彪悍美女”像是在忌惮一些什么。
“可以让校长忘了我们砸碎他花瓶的事吗?”坐在我和“彪悍美女”之间的小影始终闭着眼睛,“还有我们把他车开出来的事……车也坏了的事……还有我……”
“幸亏你没长这样一只眼睛!”我轻拍了一下小影的头,这个小家伙要是既能未卜先知又能勾魂摄魄,那这个世界……可就不至于这么无聊了!
“我一直不确信你就是林先生要找的人。”
“一直在试探我?”
“不是试探,是营救。”“彪悍美女”说道,“那家医院不是一般的医院,看上去普通,其实很复杂。”
“单纯的医院也不多吧?”
“你在这家医院治疗的消息是通过特殊渠道扩散出去的,原本林先生有更充足的时间来营救你,但一切都被打乱了……”
“这个林先生也挺神通广大的啊,有你这样的属下……”
“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你确定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你刚才缴械夺枪的擒拿手法跟林先生相同。”
“你知道我们国家有多少人会擒拿吗?”
“但用手指扣住神魂穴的人只有林先生和你,那是林先生发现的学会,针对我和特殊的一些人,在一般武术格斗中对普通人毫无作用……”“彪悍美女”的生硬普通话逐渐变得顺畅,听起来没那么难受了。
“我现在还不能知道林先生的真实身份是吗?”我打断“彪悍美女”对擒拿、对穴位的讲解。
“林先生说……你想起他的时候……才是你去找他最恰当的时候……”
“噢。”
“波斯猫姐姐,那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呀?”小影忽然问道。
“我叫美索,来自新泽西州,对外身份是一家商业贷款银行的业务部经理……”
“你们银行有你一个就足够了!”我将急救车停在了警察局门口,“我觉得这里比较适合你。”
“你们不去救人吗?”美索说道,“我能帮到你们。”
“救人?”我望向身旁的小影。
小影闭着眼睛,双手托着小脑袋,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怎么……为什么……头好大……”
美索拿出一部手机,点开里面的加密照片。
一间金属房间里,一个瘦小的男人被倒吊在半空,身上缠满了各种电子线路和输液管,这个瘦小的男人带着金属眼罩,他在被拍照的一瞬,正在面目狰狞的呲着牙,像是正在恐吓着什么东西靠近他。
一间透明房间里,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一个身体肥硕的男人戴着金属面罩,他在拍照的一瞬,正在淡黄色液体的漩涡中挣扎,他肥硕的身体被拧成了诡异的螺旋形,一些关节处的骨头已经刺穿了皮肉。
“这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的?”我认得出照片中的人,一个是瘦猴,另外一个是胖虎,他们两个在照片中所受的酷刑,我感同身受,一层冷汗已经从额头冒了出来,“特战第三疗养院?”
“在那种地方是无法得到这样的照片和其他情报的。”美索说道,“这是在……”
“胖虎给我托梦说过得还好,就是吃不饱。”小影打断了美索的话。
“都托梦了,那还叫过的好?”瘦猴和胖虎给我印象还不错,特别是瘦猴伪装成送快餐的到第三疗养院来找我。
“他们两个是很多大案的嫌疑犯,目前是时局敏感时期,特战第三疗养院也无法将他们两个扣留。”美索说道。
“难怪你这些天一点儿都不着急!”我看了一眼小影,“瘦猴和胖虎到第三疗养院大闹一场,不只是为了通知我。”
“一只猴子,一只老虎,在山上才最安全!”小影说道。
“现在这一只猴子一只老虎快被人做成满汉全席了!”我将车停在了路边,“小影,你在犹豫什么?”
小影终于睁开了眼睛,望着我出了一会儿神,“大叔,你想当桌子上的菜,还是想当做菜的厨子?”
“我想先看看……”我盯视着小影的眼睛,感受着一股强烈的担心,“……哪个厨子敢把我做成菜……”
“你们是在商量行动方案吗?”美索问道。
“我们是在商量去哪儿吃饭!”我和小影异口同声,默契得让我们三人同时愣住了,直到小影率先笑了。
美索根据她所掌握的线报制定了一个看似可行的营救方案,但代价至少是三名林先生的卧底和几名安保的性命。
“路人没有危险吗?”我问道。
“那不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美索回答,“没有一种方案可以全身而退,不付出任何代价。”
我晃了晃自己少了中指的左手,“危险的事让我来,因为我是害群之马。”
“害群之马?”美索重复着这个词,“老专家”的半张脸上的肌肉跳了跳。
雨势渐小,我们已经行驶到了市区的最西边,远远地还可以看到几座不算高的山丘连绵起伏。一路之上,我注意到有十一名“路人”在望向美索之后出现了神情短暂呆滞的状态,这些“路人”或在路灯下,或在路边的小店中,而美索坐在仅有仪表盘微光闪烁的车内,他们是如何被美索的目光捕捉到的呢?
“都是你的人?”我问道。
“有几个不是,感觉像是警察或者是军人。”美索回答,“都是跟踪目标人物的专业人员。”
这里的街道七扭八歪,四周店铺林立,垃圾遍地。
我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突然同时触电般地连续颤动了两下,在行驶的急救车中,这种震动是很难察觉的,但我左手中指的断指处的神经却格外敏锐,连带着右手产生了形同的感应。
双手又轻微的颤动了几下,“没有加密……在求救……”更多的内容我分辨不出,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这种密电码是如何在运动中的物体上传递。
“右转一百米!”美索此时已经坐直了身体,“从建筑工地中间穿过去!左转!一直向前!……”
美索变身为“人体导航”,急救车冲上了一座山丘的半山腰,在正在铺设天然气管道的深沟里,一辆押送犯人的警车倒扣在沟底,警车里黑漆漆地,看不清有什么。
由于今天的暴雨,这里才没有工人施工,更不会出现特殊的“路人”。
美索沿着倾斜的沟壁向下滑去,险些头朝下栽下去,看她的动作,不可能是什么运动达人,也更不可能是武林高手,只有她的那只眼睛,在闪电划过夜空时会闪现出一点蓝光,看起来格外诡异。
我想下去帮忙救人,小影却不放心,我只得将小影背在身后,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纵身向沟底跳去,双脚踩在倒扣着的警车的车头部位,随着车头前倾,化去了我从上面跳下来的冲击力。
“等我一起!”美索被现在了沟壁的泥泞中。
“救人可不能等。”我背着小影跳到车前,将小影放到一旁,拽开一侧严重变形的车门钻了进去。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在驾驶室里,我看到了两名倒在血泊中的身穿警服的人,都已经断了气。其中一名警察躺在另一名警察的身上,他的警服布满了弹孔,防弹背心上被钻出了两个洞,有鲜血汩汩地流出。被他护在身下的警察在眉心位置有一个弹孔,他圆睁着双眼,当我翻动这两具尸体时,那圆睁的双眼一直盯视着我。
我到后面的车厢去检查时,美索也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车厢的门依旧紧锁,但上面却有一个直径五十厘米的大洞,我和美索钻了进去,美索打开车厢里的灯,看到车厢里只有两个黑色的布口袋和一名被脚铐勒死的穿着警服的人。
“你能不能让他跟咱们聊聊?”我解开了缠绕在那个人脖子上的脚镣,看脚镣的端口处,应该是被步枪打断的。
“我……没有那个能力……”美索像是被我吓了一跳,“人死了,只会对天使和上帝开口诉说……”
“他刚才跟我说……他觉得自己死得挺冤的……”
“你也能看到鬼魂?”美索的蓝色眼睛闪烁着惊恐。
“我是看到了这个!”我将那个人的右脚的袜子向下一扒,露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纹身,显然是被紧急处理过的,“他不是真押送嫌犯的警察!开车的那两个,只有穿防弹背心的像警察。”
“他曾经是个警察。”美索恢复了平静,但我还是感觉她一边在跟我对话一边在拼命地思考着什么,不知是为了应付我,还是为了隐瞒。
“另外这两个是……林先生的人?”
“林先生怎么会用这么普通的人?”美索轻蔑的笑了笑,“林先生说过,每一群权势熏天的人里都存在水火不容的几伙人,有的可以利用,有的可以合作,有的则会主动依附。”
“嗯。”我点了点头,捡起车厢里仅剩的两个黑色布袋,每一个都足以装下身高两米左右的人,黑色袋子上血迹斑斑。
“我们在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可我想感觉一下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将其中一个黑色布袋套在了自己身上,顺势一歪,躺了下去。
美索嘟嘟囔囔地说起了英语,在车厢里走来走去。
“林先生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欲速则不达啊?”我从布袋里探出头来,脸上沾了许多血污,“还有一个词叫欲盖弥彰。”
“林先生说你是个冷静的人。”
“只有静下来我才能听清楚这辆车在说什么!”我抓起脚铐,狠狠地砸了两下身下的车顶,当我掀开车顶的铁皮,一个发报装置的绿色指示灯瞬间变成了红色。
“你一直在故意干扰我!”美索生气地说道。
“难道你不是吗?”我反问。
美索转身,钻出了车门上的圆洞,当我钻出那个圆洞的时候,发现坐在不远处地小影正仰望着天空。
美索走到远处,用外语和各种编号在轻声的通电话。我能破译简单的摩斯密码,但对于外语却束手无策。
我坐到小影身旁,正要开口说话,小影却示意我不要开口。她忽然将右手举到了我面前,翻转着给我看。
“看你的手……有没有美索的白?”我小声问道。
小影白了我一眼,随即握紧了右拳,“许个愿吧。”
“我希望你远离危险……”我的话还没说完,小影的右手慢慢张开,在她的手心处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微小光点,“这个狙击手以前是变魔术的?”
“他只会变一个魔术,可无聊了。”小影说道,她依旧张开着右手,掌心处的红色光点开始快速移动,竟像是在写字。
我举起了左手,此刻,真希望自己的中指还在,我要把这个中指送给那个亵渎“狙击手”称呼的家伙。
“能不能告诉他,有人比他聪明?”
“他会生气的。”小影说道,然后做了一个捏扁红色光点的动作。
红色的光点在小影的手心处消失,我们的身旁则燃起了红色的火焰,美索低着头站在燃烧的警车旁边,做着奇怪的手势,不知是在祷告还是在做什么,她从领口处扯下一个通话装置扔到了火中。
借着火光,我发现美索另外半张脸也已经裂开了无数的裂纹,几块指甲盖大小的深色皮肤已经掉落,露出了里面白皙的原本肤色,“老专家”的头套也被她艰难地撕了下来,连同几缕金色的头发粘在上面。如果此刻从侧面去看美索,那是标准的金发美女,但如果从另外一侧去看,一定会在午夜连做噩梦的。
“我没有听到最后的情报,我失去了所有线索。”美索对我说完这句话,便向着深沟的顶部爬去。
“这样才公平。”我背起小影,在后面跟着她向上攀爬。“我们没时间相互信任,所以呢……”
“一个人饿肚子,很惨。两个人一起饿肚子,就很幸福。”小影忽然插口道。
“你知道啥叫幸福?”我随口问道。
“现在活着就叫幸福。”小影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们比车里的人幸福,我们是饿肚子的可怜虫,他们是没人在乎的小蚂蚁。”
直面生死,小影的天真消失了大半,多了些许悲天悯人。难怪都说小孩子是天使,却没多少人去在乎是白天使还是黑天使!
爬到深沟的顶部,小影忽然用她那双小手捂住了我的耳朵,我立刻心领神会,反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爆炸声从深沟底部传来,泥土飞溅满天,堆积在深沟两旁的泥土大量滑落,将燃烧中的警车迅速掩埋。
借着急救车的车灯光芒,我发现美索正呆呆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我和小影,我第一次在她蓝色的眼中看出了情感,那是一种羡慕和无尽的怀念。
我驾驶着急救车向山顶而去,美索像是深陷在回忆之中难以自拔,再没有了之前的一路警觉,也没有了对我的一路提防。小影不喜欢这种氛围,闭着眼睛跟美索主动聊天,美索却只是随口应付。
“她这样……也挺好的!”我阻止了正准备讲笑话的小影。
“有什么好的,比大叔还闷还无聊?”
“她这样……让我觉得那个神秘的林先生是还不错的人……”我说道,“至少不是完全的利用她……”
“这还不叫利用吗?”小影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不敢睁眼啊?”
“我害怕她那只眼睛,看一眼就觉得天旋地转的……好多张脸在我眼前晃……我又看不清……越看越着急……”小影说道,“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感觉……”
“她的眼睛这么厉害,本来可以好好利用的。比如……”
“买东西不给钱!让别人主动替我写检查!”
“嗯,幸亏你没有这样一只眼睛……”
“我原本有两只这样的眼睛,另外一只眼睛更加神奇。”一直沉默的美索忽然开口说话了。
“快讲!美索姐姐!”小影立刻来了精神。
我也对美索的另外一只眼睛产生了好奇,自从在地下车库看到她,始终只看到她那只蓝色的眼睛,而她那只黑色的眼睛则在另外半张脸上毫无生气,那应该是易容改扮成“老专家”之后的效果,那半张脸“蜕皮”的速度很慢,那只黑色的眼睛始终处之前的状态,没有任何改变,美索也始终没有去调整、触摸过。
“到底怎么神奇呀?”小影追问道。
“我听林先生说,当初为我接生的牧师被我那只眼睛吓到了,回去杀了全家,最后开枪自杀了。”美索说道。
“有勇气自杀,没勇气看你的眼睛?”小影问道,“那你从小到大看到过你那只眼睛的人都……都自杀了?”
“五岁的时候,林先生刺瞎了我那只眼睛,只留下了现在这一只眼睛。”美索平静地说道。
小影吓的抓住了我的胳膊,“大叔,你还说那个林先生是个好人?”
“有些坏事只有好人愿意做。”我说道,轻轻拍了拍小影的肩膀,“有些检查不是只有坏学生去写!”
“有道理!”小影笑着鼓掌。
“我想忘掉五岁以前的记忆,包括林先生刺瞎我那只眼睛的记忆。”美索忽然转头向我,“林先生说你可以帮我。”
“找失忆的人帮你失忆?”我挠了挠头,“那我得先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失忆的……”
“为什么都想失忆呀?”小影高涨的情绪跌落下来。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拥有某些记忆的痛苦!”美索认真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小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顿时感到一股寒彻骨髓地冰冷,赶忙用右手揽住小影的肩膀,发现她竟在微微颤抖着。
“小影……小影……”我忽然很想在她情绪波动的时候问她一些问题,但又不忍心这么去做。
“你知道什么?”美索追问。
“我知道……我还得写三篇检查……校长爷爷一定气疯了……花瓶碎了……汽车炸了……啊……三篇好像不够……”小影的情绪急转弯,但我的右手则感受到她依旧颤抖的肩膀,那是一种源于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这样一个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到底拥有怎样令她如此恐惧的记忆呢?
如果说,活着就算是一种幸福,那么失忆又何尝不是幸福的一种呢?自打我从被活埋的泥坑中爬出来,无数的谜团萦绕在我身边,我从未觉得恐惧与绝望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我所失去的记忆。
“有没有新的线索可以提供?”我故意岔开话题问美索,因为有些情绪一旦传染便难以收拾,美索和小影都有心底不敢触碰的恐惧,美索心底的恐惧往事我敢去猜测,而小影心底的恐惧我只想帮她屏蔽。
“你们的想法和行动都不按常规行事,我不想让我的线索提供者再白白的牺牲或者暴露身份。”美索说道。
“不按常理出牌,那证明我们手里还有牌。”我说道,“如果我说现在我打算去露营吃野餐,你不会疯掉吧?”
感觉美索是习惯按照计划行事,并对自己的计划一直十分自信的人,越是面对这种人,我越是觉得自己在不受控的逞强。也许自己以前就是一个爱逞强、爱冒失的家伙,所以最后落得记忆消失,如果不是遇到古灵精怪的小影,我或许只是一具喜欢晒太阳的行尸走肉。
“疯掉之前我会把让我疯掉的家伙杀死。”美索一字一顿的说道,像是对我的警告。
急救车在黑漆漆的山路上飞驰,看到路旁有许多路障和随风飘舞的警戒线,这座山丘像是被搜查过。
雨终于停了,满天的乌云裂开了几道缝隙,刺眼的阳光扫过山丘。
我们在山顶兜兜转转,直到看到一棵鹤立鸡群的参天大树,树上挂着牌子,写着树的品种和预估的年龄,在牌子上面则挂着一个湿漉漉的人,他被降落伞吊在树中间,自娱自乐的用屁股顶着树干向前荡着,看到我和小影从车里钻出来,他朝我们晃了晃手中的狙击步枪,他持枪的姿势有些怪,用右臂和腋下夹着枪托,左手的大拇指按在扳机上。
“他娘的,雨都停了,你们才来!”那人的表情更怪,像是一只气疯了的猴子,“干脆等我变成腊肉再来!”
“腊肉不好吃,可以去换巧克力!”小影笑嘻嘻地说道。
“那快把我放下来呀!”瘦猴大叫起来,眼中闪着欢喜的光芒。
我从车厢里翻出来一把手术刀叼在嘴里,正要往树上爬,却看到瘦猴将枪口指向了刚刚走下车的美索。
“这个……什么怪物?”瘦猴警觉地问道,“看着怎么浑身冒邪气啊?身材倒是不错……可怎么看着这么邪乎啊?”
美索仰起头,我还没来得及提醒,瘦猴已经中招了,警觉的目光已变得有些呆滞,但仍做出了一个向美索瞄准射击的动作。
“他被注射过神经干扰剂,而且计量很大。”美索直视着瘦猴的眼睛,瘦猴则变得越来越像是一块腊肉。
“他娘的……咋的……没见过帅哥是不是……”瘦猴的声音极慢极轻。
“注射过神经干扰剂可以通过眼睛看出来?”我好奇的问道,“你能确定吗?”
“我有七成把握。”美索说道,“我能看出的也只有包括神经毒素一类的东西,他还有没有注射过其他类型的东西我可看不出。”
“快把瘦猴放下来!快!”小影焦急起来,连声催我。
我赶忙将手术刀叼在嘴里,沿着直径两米多的大树向上攀爬。
“直升机……假胖虎……我装晕去吐……跳的时候有人帮我……看不清……”瘦猴喃喃地说着,有的能听清,有的难以分辨。
我爬到了瘦猴身旁,手术刀割开一道伞绳,看到瘦猴的身体随之轻轻一震,整个手臂晃动的姿势很怪异,我赶忙伸手去按瘦猴的胳膊和肩膀,发现竟然有多处关节错位,而且在肩胛骨的古缝里竟然插着牙签粗细的金属签。我又去摸他身体的其他关节部位,发现许多关节都有不同程度的错位,而且这种错位并不是单纯的受伤,更像是一种酷刑。
难怪瘦猴端着狙击步枪的姿势如此怪异!
“美索,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朝树下的美索大喊。
“可以,但是以后你也要帮我一个忙。”美索说道,“而且现在不能问。”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都答应帮你。”我说道。
“波斯猫姐姐,你太狡猾了!”小影不满地说道。
美索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现在让我帮你什么?”
“让瘦猴感觉不到疼,让他全身肌肉放松。”
“短时间阻断他的痛感神经我能做到,可他注射过神经干扰剂,我很难让他在短时间内全身肌肉放松。”美索说道。
“你只要让瘦猴不痛就可以了。”小影忽然一脸认真地说道,然后仰头望向我,“大叔,瘦猴受伤了?”
我点点头,“他是一只铁猴子!”一般人受了那种酷刑应该只求速死,而他竟然可以吊在这里自娱自乐荡秋千。
“瘦猴,我们去挖一个大坑,把大叔埋起来好不好,你和胖虎负责浇水,明年准能长出来好多个大叔来……”小影开始柔声说了起来。
“我讨厌……挖坑……种出来也不好吃……”瘦猴竟含混不清地开始与小影对话。
在美索向我做个手势之后,我开始用手术刀将瘦猴一些关节处的筋肉划开,将插在里面已被压得变形的金属签一一取了出来,我每取出一根金属签便感觉自己相同的关节处隐隐传来一阵痉挛,那是一种条件反射般不受控的痉挛。
我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将瘦猴错位的关节推回原位,他身上唯一像是意外之伤的地方是左肋的肋骨有两根裂开了。
我割断伞绳,一根根地劈开,给瘦猴那些靠近动脉的伤口上方扎住,然后将降落伞割成绷带,将瘦猴的所有伤口包扎好,一些严重错位的地方则用降落伞做成的绷带和参天大树上的树枝固定好。
我提着像是木乃伊一般的瘦猴从树上缓缓下来,我担心他清醒过来乱动,只好用绳子将他绑在了担架上。
“瘦猴不喜欢躺着!”小影执意要把担架立起来。
美索打了一个响指,瘦猴的身子一颤,呆滞的眼神恢复了自如,当他看到自己被绑在担架上也吓了一跳,“他娘的,干啥呀这是?”
“放到烤箱里呀!”小影一边说一边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污,“烤排骨!”
“我这排骨太塞牙!炖了胖虎咋样?红烧肉呀!”瘦猴大笑着说道,估计是笑得太用力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处,脸上的肌肉扭动了起来。
“瘦猴,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小影关切地问道。
“被他娘的变态混蛋扔到了一个破玩意机器里一顿马杀鸡……”瘦猴气愤地说道,“还用东西堵着我的嘴,我骂不了他们八辈祖宗,差点儿把我自己活活气死!他娘的!”
“机器?马杀鸡?……”美索显然快被瘦猴搞疯了。
“真该给胖虎试试,肯定能减肥!”瘦猴又笑了起来,但神情很快又沉重了起来,“胖虎……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而且他知道你被调包了。”我说道,“他在装他的布袋里用血写的,还画了一张地图。”
“地图?”美索和瘦猴同时望向我。
我将在布袋里看到的地图在瘦猴的掌心里简单的勾画出来,瘦猴看得一头雾水,“这他娘的真的是胖虎留下来的?”
“除了地图和他还活着的信息,他还写了一段口风琴的简谱……”我清了清嗓子,“长亭外,古道边……”
“肯定是胖虎!”小影率先说道,“他最喜欢《送别》这首歌了,把大叔埋在坑里的时候,他一定要吹这首曲子……”
“胖虎这家伙有三个爱好一个本事。”瘦猴难得的一脸认真的表情说道,“爱吹口风琴,爱吃,爱睡。他只有一个本事——过目不忘,我们俩刚开餐厅那会儿,就是靠他到处去试吃、偷看人家菜谱,我们餐厅才越来越火……”
“过目不忘?地图?”美索忽然像是变魔术般地从领口处揪出一个微型通话器,“马上追查胖虎的行踪。”
“我们要去寻宝吗?是海盗的宝藏吗?”小影晃着我的胳膊问道,“能不能等我放暑假再去呀?……”
我望向小影,发现小影正用鼻子指着山坡下的一个方向,“我们四个老幼病残去寻宝?”顺着小影所指的方向,我看到几点微光一闪而过,当穿透乌云的阳光扫过那片山坡时,只见杂草和矮树丛。
“我看哪个海盗敢动我!我这辈子就讹上他了!哈哈哈……”瘦猴也向着山坡瞟过去,但他似乎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我拿过瘦猴的狙击步枪,检查了一下,发现里面只有一发空包弹。“帮”瘦猴的那个人竟然如此细心,狙击步枪的子弹做了手脚,那么瘦猴的降落伞挂在这棵最高的参天大树上也应该是设计好的。美索之前还在说我和小影不按常理出牌,但即使这样,我们看不见“对手”或“朋友”竟然仍能提前准备好针对我们的牌。
瘦猴忽然哎呦哎呦的叫了几声,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要是去寻宝就赶紧订机票,不打算去呢,就赶紧送我下山,老子不当硬汉已经很久了,快坚持不住了!”
“最好不要现在下山,很危险。”美索走过来说道,“我们留在这里,我的人正在赶过来。”
“你的人也不一定安全。”我望向山下,“被狼啃了和被老虎叼走的结果有什么区别?”
“老虎比狼可爱!”小影说道。
我盯着美索,半开眼笑地说道,“美索,你确实没有老虎可爱!你跟我们一起下山,还是……”
“没有我,恐怕你们走不了,这把破枪帮不了你。”美索指了指自己蓝色的眼睛。
“最高级的催眠术能同时催眠多少人?”我问道。
“我这不只是催眠……”
“不耗费精力吗?我感觉你已经快到极限了。”我这次没有再开玩笑,说的很诚恳,这既是我的感觉,也是我的推测。
如果美索可以无限次的用她特殊的眼睛去做类似催眠的事的话,当我说出“地图”之后,她却没有尝试对我、小影和瘦猴当中任意一人展开探索。
美索不置可否,“固执的人。下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我们之前来的路,这两条路的出口都被控制了,其中一方是西城警局的警察和少量武警,另外一方的身份还没有查明,不像是军方。”
“他娘的,老子正要报警呢,把老子每天当饺子皮擀来擀去……包好了也不下锅煮……活活要馋死我……”说完这些,瘦猴开始花样骂人,最后因为伤口疼痛才闭上了滔滔不绝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