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作者: |发布时间:2018-08-04 09:43 |字数:7210

病房里只剩下了我,空空荡荡地,像是全世界将我隔绝在了这样一个空间里。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就像我的身体不需要我的记忆。

我有几次这样独处的时候,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内心宁静,只是这种宁静又像是被强行灌输到我身体里的。

我翻看着这本英文原版书,指尖感受着当时纸张特殊的触感,感受着自己越来越慢的心跳和越来越浓的睡意。在病房中独处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自己心跳会迅速下降,其中最低的一次竟然每分钟只跳了三十一下,而床边的监测心跳的仪器则显示我的心跳为七十二下。

盯着原版书中的英文单词,二十六个字母开始按照特定的节奏拼凑、组合、分解,英文是最适合做密码的语种,也因为最适合,所以也最容易破解。如果我的记忆还存在于大脑中,那么或许是用天书一样的密语给其加密的。

窗外响起了风声,愈来愈猛烈,能见度原本不错的天空在十分钟之内竟已变得一片漆黑,滚滚雷声或远或近的传来,病房外的消防警报也夹杂在其中。

落地玻璃窗外水汽弥漫,竟隐隐勾勒出一个人形,它的双臂以怪异的姿势高举着,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墙壁上,它在挣扎、扭曲,又像是在对我做着某种手势。难道这是监视我的人留下的印记?

我尝试着也将自己的双臂以同样怪异的姿势高举起来,我可以强行扭转关节和肌肉软组织,当我和它的姿势完全相同时,我双手的手心和手腕处突然产生一个令人颤栗的痛点,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但双臂依旧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

我垂下双臂,仔细观察掌心和手腕,这才注意到有黄豆大小的陈旧疤痕,那是贯穿伤留下的痕迹,虽然大脑没有了记忆,但心底仍会条件反射般地传达疼痛。

楼上楼下的消防警报同时作响,其间还有更为尖锐的警报格外刺耳。我伏在地上,侧耳倾听,听不到楼道里嘈杂的脚步声,却能听到异常轻微的电流声,顺着电流声,我发现病床之下密布着无数条线路。

雷声之中的警报声被连续三次爆炸声所取代,地面微微震颤着。

“有本事就把这座医院炸平了!”我撕掉英文原版书中的一页,塞到嘴里,嚼了几下便吞了下去,味道比想象的好,心脏开始迅速加快了跳动。

我起身抓起床边的椅子,用椅子腿狠狠地戳向落地窗,报警声立刻从楼道穿来,随即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我想透透气,窗户打不开……”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转身,手中的椅子却没有放下,“这把椅子……也想出去透透气……”

地下车库。

黑漆漆的地下车库里,只有一盏应急灯在忽明忽暗。这里是地下三层,依旧可以隐约听到警报声。

我扔掉手里提着的黑色袋子,那里面装着一把严重变形的椅子和十几根监控设备的导线和各种零件。

医院的地下车库里,安静得如同被荒废的墓地。我呼吸到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丝新鲜的血腥味,而我竟然没有走向血腥味飘来的方向,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角落里的一辆车旁。

车窗开着一道缝隙,仪表盘闪烁着微弱的红蓝两色光,握在方向盘上的是一双白皙的手,而在白皙的皮肤之外竟满是古铜色褶皱的皮肤,那双白皙的手像是正在破茧而出。

一连串的英语响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依旧盯着那双“破茧而出”的手,这本应惊悚恐怖的一幕,却因为这双修长美手的特殊质感而显得微不足道。

“别说鸟语,我听不懂。”我的目光离开那双手,立刻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男人的脸。

“你没有按照我计划行事。”那个男人依旧发出女人的声音。

“没必要杀人。我觉得这里也还不错,吃饱了就睡,还有医生、护士照顾着……”我盯着那个男人,把他和之前在病房里的那个老专家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只有唇色不同,一股充满生命力的鲜艳欲滴正在融化着原本的灰暗干瘪。

“你在这里少杀一个人,以后恐怕也多杀一百个人。”“老专家”一边说着生硬的中文,一边开始脱身上的白大褂,在白大褂的里面,“老专家”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但在脱下白大褂之前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傲然的线条。

“如果把你杀了,以后会少杀多少个人?”我盯着“老专家”的眼睛。

“老专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去,你的命随时也会被别人拿去。”

“赶紧拿去吧,我早就想去天堂了!”

“老专家”咬了咬嘴唇,嘟囔了一句英文,伸出两只还没褪去所有褶皱皮肤的白皙双手摸向我的脸,这双修长美手竟比她完美的傲人身材更加诱惑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把脸靠近它,任由它抚摸,任由它撕开皮肤肌肉。

我不想躲闪,只好将少了中指的左手也伸到了她面前,“老专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竟将脸迎向我,而她那双修长美手已经摸到了我的脸,她的手指带有一股灼热,像是肌肉皮肤被烧焦之后的温度。

“不许睡觉!谁再睡着就替我写作业!写一个星期的作业!”龙小影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听到小影的声音,我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老专家”的双手,感觉身体竟然犹如失重一般踉跄了一下。难道我刚才并不是无意识地走向她?她向我伸出双手时我为什么不去躲闪?

车窗升起,“老专家”隐没在了车窗之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车窗关闭的瞬间,我感觉周身一阵轻松。

“大叔很傻很笨很天真,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一个特别小气的人……”龙小影竟然怪腔怪调地唱了起来。

“能不能换一首歌啊?”那个名叫蓝小默男孩的声音。

“那我换一首《两只老虎》,我们一起唱好不好?”

“你还是唱大叔很傻吧……”三个孩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边听着龙小影他们斗嘴、唱歌,一边想着刚才的奇怪感受。

我拉开一辆商务轿车的车厢,看到龙小影正唱着两只老虎,另外三个孩子则捂着耳朵,三个孩子看到我,犹如看到了救星,但随即都抓紧了各自的书包。

“怎么了?我很像土匪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赢了!都拿出来吧!”龙小影饿虎扑食,已经夺过了一个小男孩手中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玩具来,“大叔,你来了太好了……”

龙小影一边跟我说话一边从三个书包里掏出玩具和漫画书,“都是我的了!”

我只得对那三个愁眉苦脸的孩子笑了笑,知道他们的东西到了龙小影手里就别想要回去了,“大叔以后买给你们……”

“大叔你不是没钱吗?”一个孩子反问道。

“大叔很傻很笨,可大叔说话还是算话的。”龙小影在一旁搭腔,“等大叔还完房租,买完房子、车子,就会给你们买好多好玩的东西的!”

“等到那时候你们的孩子估计都不玩这些了!”我苦笑着说道。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龙小影则笑得像一朵花儿,跳下车厢,像我炫耀式地晃着手中的“战利品”。

“大叔,你今天如果不出来,我就输了!”小影歪着脑袋说道。

“你准备输给他们什么呀?”这句话问出口,我的脑海中竟响起了小影刚刚唱的那首歪歌来,不知怎的,跟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魔头在一起,我确实像歌中唱的那样很傻很笨很天真……

“如果输了,下次带他们一起去把你埋到坑里。”小影一脸认真地说道。

哭笑不得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出现在我的脸上,小影手中的两个人偶玩具突然掉落在了地上,四条手臂同时摔断,她像是自己的胳膊受伤了一般立刻抱紧了肩膀。

“大叔,哪吒为什么有三头六臂呢?”

“嗯?”

远处突然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一辆小型巴士竟从入口处直冲了过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彻四周,刺眼的车灯光芒晃耀下,一条条血淋淋的臂膀从破碎的车窗里伸了出来,像是恶魔的无数条触手。

“来了一车的哪吒!”我一把抱起小影跳进了面前的商务轿车,来不及拉上车门,那辆巴士已经冲到了面前!

我将小影和那三个小孩子护在身下,浓烈的血腥味从我背后席卷而来。

商务轿车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神奇地向左前方移动了三十厘米,敞开的车厢惊险的避开了正面撞击,但还是被撞瘪了一大块,车门更是被撞飞出去了几十米远,商务轿车在巴士冲撞的惯性下一连顶飞了五辆停在一旁的轿车,这才停了下来。

七辆车同时冒起了黑烟,大量的汽油从破损的车厢汩汩流出。我将小影和另外三个孩子从商务轿车的天窗抛到了远处一辆急救车的车顶上,强行挤过已经严重变形的车厢,将趴在方向盘上的蓝小默抱了出来。

“幸亏是你在开车!”我在蓝小默的耳边大喊着,但他只是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车厢。

“幸亏这辆车不是我家的……”头上流下的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蓝小默半张脸。

“也幸亏不是我的!”我一边轻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一边用双脚猛踹挡风玻璃,挂在后视镜上的青瓷平安符随之剧烈震颤起来。

当我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蓝小默从车里爬出来,那辆巴士率先着起了火,在火光掩映中,那些血淋淋的手臂在狂舞乱抓着,一张张分不清面容的脸挤满了每一个车窗,我知道我无力去救他们,我正想转身离开,却看到驾驶室斜倚着一个人,她向我晃着手中装着快餐的袋子,她的眼中满是渴求。

“许葶!”我大叫着,我放下蓝小默就要冲过去,却被小影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小影!?”

“你真的觉得她是小许老师吗?”火光中,小影紧闭着双眼,长发飞舞,宛若迷失在地狱入口处的小小天使。

我避不开许葶渴求的目光,只得学小影的样子,强行把眼睛闭上,狠狠地掐向左手断指处的伤口,一瞬间,断指时的剧烈疼痛再次袭遍全身,强行让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眼睛随即睁开。

拦在我面前的小影已经离开,中巴车即将被大火完全吞没,挤撞在一起的商务轿车和相邻的几辆车都已经燃起了火,不出意外,这座停车场将在几分钟后彻底被大火吞没。

中巴车的驾驶室有一双空洞的眼睛,没有对死的恐惧,也没有对生的渴求,那个人根本不是许葶,只是脸型和发型有些相似而已,而我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个人和中巴车的其他人一样,根本不是活人,全身已没有半点儿遮掩,皮肤在火光中呈现一片诡秘的灰白色,只有那些手臂依旧在火光中乱舞着,犹如提线木偶僵直的乱舞。

中巴车的引擎竟然还在轰鸣,但它的右前轮被我之前扔掉的椅子彻底卡死,无法调转方向。我用这把椅子砸晕过两名医生和一名保安,一直舍不得扔掉直到进入这个地下停车场,冥冥之中总有这么多奇怪的安排,如果这辆中巴冲过来时没有被这把椅子卡住右前轮,那么就算蓝小默这个小孩子反应再神速也无法让商务轿车移开离死神最近的三十厘米。

轰!

中巴车与商务轿车同时发生爆炸,黑烟腾起,血雨落下,我伸出手臂,接住了一个停尸房的手牌。

“大叔,你是等着开饭吗?”小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汽车上的金属碎片,向着头顶上方唯一的一盏应急灯抛了过去,应急灯竟然试图躲闪,但它的活动空间有限,在它被砸中的瞬间,地下车库的顶部连续发生了一连串的小爆炸。

“看够了吧……”我吐出嘴里的血污,转身跑向急救车,小影已经打开车门朝我不停地挥着手。

车灯突然在我背后亮起,随着我向斜前方的鱼跃俯冲,身体擦着地面滑出去五米多远,一辆轿车紧急刹车停在了我身旁,一双握着方向盘的白皙双手格外醒目。

“撞死我有奖金是吗?”我从地上爬起来,没有透过开启的车窗望向那个身材傲人的“老专家”。

“被我撞死也总比被一群死人撞死有面子!”生硬的中文听起来格外难受。

“被你撞死那叫蓄意谋杀,被一群死人撞死那叫……”

“什么?”

“那叫灵异事件。”我说道。

“老专家”的笑声传来,听起来既魅惑又冰冷。

“你……为什么不看我?”这个“老专家”突然停住笑声,语气异常严厉。

“再美的女鬼也是女鬼。”魅惑与严厉都对我无效。

“是吗?”

我将停尸房的手牌戴在了“老专家”白皙的左手上,她的手已不再炽热,相反,冰冷的如同死人,“你戴上这个挺好看的,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我将身上沾满了血污的白大褂脱下,整理着里面褶皱的病号服,继续朝小影他们所在的急救车走去。

汽车喇叭声在我背后响了一下,“喂,你不跟我走,你要跟那几个小孩子走吗?他们都是麻烦!”

“错!他们是祖国的花朵!你不懂!”我扬起左手向后面晃了晃,然后快步走向急救车。

急救车驾驶室的车门开着,小影正托着小脑袋望着我走过来,两只大眼睛闪着赞赏的光芒,“大叔,你好酷哦!”

“酷?我都快哭了!”我跳进驾驶室,把小影放到副驾驶的位子上,这才听到后面嘤嘤的哭声,不用看也知道,那三个小孩子一定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坏了,“谁再哭就写个五百字的检查给我!多哭一声……多写一百个字!”

“为什么呀?”一个孩子边哭边问。

“因为他可能是……小许老师的男朋友!”蓝小默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车厢中传来。

当我驾驶着急救车在连续爆炸声中向前飞驰时,我背后的哭声已经被相互询问一些生僻字写法的声音所取代,这三个小孩子写检查的水准与龙小影不相上下,开头的第一句都是“我今天不应该来医院看怪叔叔……”

“把怪都给我改成帅!”我大声命令着,以为小影会调侃一下,我却听不到小影说话,歪头望过去,只见小影抱着一个玩偶像是已然进入了梦想,只是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不知在梦里见到了什么。

急救车通过收费出口时,我看到在狭小的收费亭里塞满了被捆住手脚的人,有人在拼命挣扎着撞向收费亭的房门,我赶忙驾驶急救车向右侧急转了一下,用车尾刮开了被反锁的收费亭的房门,透过后视镜,看到那些被捆住的人争先恐后的逃出收费亭。

沿着长长地坡道,急救车终于开到了地面之上,周遭一片黑暗,大雨倾盆,在此其间,“老专家”的车和人像是在这世间蒸发消失了,只是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急救车后面亦步亦趋的始终跟随着。

偌大的医院在暴雨中静默矗立,不见半点儿灯光,不见半个人影,就连地下车库的方向也没有传来我预料中的连续爆炸声,当我驾驶着急救车冲过收费亭的时候仿佛就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暴雨如注,闷雷滚滚,急救车的车灯灯光只能勉强照出去几米远,我只得放慢了车速。周围的景物既不熟悉也不陌生,大医院和大城市一样,除了名称不一样,在夜幕中看起来惊人的相似。

按照路旁的指示牌,即将驶出医院时,我发现路旁停着十几辆消防车,消防水管犹如蜘蛛网般向四面八方延伸,不知道之前到底有多少个爆炸着火点竟导致如此杂乱无章。

十几辆消防车和周边停靠的车辆一样,全部没有开启车灯,也不见一名消防员,许多消防装备散落在地上,任凭雨水冲刷。这些消防员即使遭受了什么重大意外,也不至于一名生还者都没有吧,而且消防指挥中心怎么会任由这些消防车随意停靠在路边呢?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急救车的车灯灯光混在闪电之中,将路旁的排水沟照得一片血红,那不是闪电和车灯的变异颜色,而是浓艳的血红色雨水汇流到排水沟之中的景象,我打开车窗,立刻闻到了血腥味道。

小影也在此时如同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眉头皱得更紧了,长长的睫毛在剧烈的颤动着,两只小手死死地抓着安全带。

“小影,亲眼看到的东西都不一定是真的,梦到的东西……”我想安慰一下睡梦中的小影,但想说的话只说道一半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车窗两旁的办公大楼在黑暗中犹如山峰,宽阔的柏油公路上血流成河……,大脑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林树茂密的山峦,泥泞坑洼的峡谷通道两旁,散落着几十把汉阳造和中正式步枪,七辆军用卡车抛锚在路边,冒着股股黑烟,无数军用物资散落在四周的泥泞之中。

向着峡谷深处望去,雾蒙蒙的不见人迹鸟兽。一阵狂风乍起,浓雾被吹开了一道裂缝,在这道缝隙中有一条血红色的溪流正在向着远处缓缓流淌,溪流两旁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血色脚印,血色脚印向着峡谷深处延伸,越来越少。

我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让脑海中出现的峡谷消失,只是刚才犹如身处那座峡谷里的真实感觉依旧存在,那是一种充满杀戮的宁静。

我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急救车驶入到了城市公路当中,周围的路灯和信号灯也都一片漆黑,但路旁有许多抛锚的汽车闪着黄色的灯,一些人举着手机正在大喊大叫着什么,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医院的方向,原本漆黑的医院,在一幢大楼的顶层就在我回头张望的瞬间亮起了灯光。

我望向左手中指的断指处,考虑着是不是要再尝试一下断指的疼痛所带来的清醒。自从进入这家医院,我的心跳、我的意识、我的感觉都在迅速减弱着,像是被混入了大量雨水的鲜血,直到在地下车库里,鬼使神差地走都“老专家”面前……

“大叔,我看到树上……有一只猫……”小影的声音很轻。

“嗯?”我望向小影,发现小影依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刚才的声音更像是是呓语。

“树下……有一只小老鼠……”

“树上那只猫?”我竟下意识地望向路旁的景观树,险些跟前面急停的轿车追尾,我把手背放在小影的额头上,“那只猫……是机器猫还是加菲猫?”

小影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别担心,地上那只老鼠没准儿是米老鼠。”我轻声说道,再看小影,发现她像是进入了甜美的梦境,我也长出了一口气。

十字路口积水严重,交警指挥着车辆单向行驶,我所驾驶的急救车也被困在了极其缓慢的车流之中。

趁着雨势减弱,我轻手轻脚离开驾驶室,钻进蓝小默他们所在的车厢里,那三个小孩蜷缩在一起已经睡着了,其中两个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否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噩梦。

蓝小默没有睡,半睁着一只眼睛,他的另外一只眼睛和几乎整个头部都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在头顶的位置还用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不知道他是因为头上伤疼得睡不着,还是因为这个蝴蝶结而郁闷得睡不着。

“小影给你包扎的?”其实不用问我也能猜出答案。

“她说是跟你学的……最专业的……”蓝小默没有望向我,他的那只眼睛中空空荡荡,既没有儿童的神采,也没有成人的内涵。

“我是送你去医院,还是送你们回家……”我的右手猛地戳向车顶,但却只戳到了衣服的领口,而没有戳中咽喉。

一把手枪几乎在同时抵住了我的脑袋,白影一闪,趴在车顶上的人已经翻身下来站到了我身旁。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蓝小默说道。

我将蓝小默睁着的那只眼睛合上,“树上有没有猫,老鼠不用眼睛也能知道。”

“这是你们这里的民间谚语吗?”生硬的中文发音刺入我的耳朵。

“这是小天使的梦话。”我慢慢转过身,目光跃过黑洞洞的枪口,看到了一只白皙的手一张怪异的脸。

脸的一半是我熟悉的“老专家”,另外一半则是陌生的、线条有些彪悍的美颜,最让人看上去不舒服的是,“老专家”那一半脸上的是黑眼睛,而“彪悍美女”这一半脸上的则是蓝眼睛。

“还是一只波斯猫……”我盯着她,在大脑中拼命地想用这半张脸唤醒自己的某段记忆,那断记忆应该并不美好,但面对这半张脸却毫无头绪,让我越来越不安起来。难道她真的是树上的那只猫?

“彪悍美女”眨了一下蓝眼睛,没有挑逗的意味,像是在加倍认真地打量我,我开始感觉这只蓝色的眼睛正在逐渐扩大,犹如漫无边际的大海即将吞噬一切,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前后摇晃。

“米老鼠,加油!”我的大脑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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