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发布时间:2018-08-04 09:43 |字数:9405

小女孩起初有些惊慌,但没过多久,竟然伏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我一路狂奔,不分东南西北,竟误打误撞地跑到了一条公路上,转过头,我看了一眼刚刚经过的青石拱门,在拱门上有一块写着“国家湿地公园”的牌子,门是敞开的,四周不见半个人影。

清晨的国家湿地公园门口没有什么人也算正常,毕竟这种湿地公园一般都远离市区。我想拦一辆车马上离开这里,因为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一直在尾随着我,有时我觉得它在一公里以外,有时我竟觉得它就在我身后,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转过身去查看,但都被我强行忍住了。

小女孩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呓语,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却能感觉出她此刻正做的不是什么好梦。

很长时间才有两辆车经过,我试着去拦车,那两辆车的司机却都跟看见了鬼似的狠踩油门逃跑了,文明的方法总是容易被拒绝!我打开背包,正要从里面摸出一把军刺来,却突然听到了汽车喇叭声,转身望过去,看到一辆旅游大巴从远处驶来,我的手还没抬起来,旅游大巴已经减速向我而来。

我一边从钱包里掏钱塞进投币口,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车厢。除了司机,一共二十五个人,都统一戴着黄色的某某旅行社的帽子,有的在打盹,有的在玩手机,还有的在吃东西,但无论这些人在做什么,我却感觉到有二十五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和我抱着的小女孩,就连司机也通过后视镜一直打量着我。

“我像人贩子吗?”我笑着说道,二十五个人没人搭腔。

“我看像!”小女孩竟在此时醒了过来,一边揉着睡眼,一边大声说道,“人贩子是什么?”

“是一群该枪毙的混蛋!”我一边说着,找了空位和小女孩坐好。

我和小女孩坐在这辆中巴靠后的三分之一的位置,我已经摸清了车中的状况。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旅游团,二十五个人,全都是青壮年,最大年龄没有超过四十岁的,只有五个女的,无论男女,都一脸的傲慢与刻板,每一双睁着的眼睛都会有意无意地扫向我和小女孩,眼神都很锐利,并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威严。

“大叔,我要听故事!”小女孩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听故事,“一定要讲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一个笨蛋去偷东西,结果东西没偷到,还被一群人打的鼻青脸肿。”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小女孩身旁的车窗。

“为什么呀?”

“因为这个笨蛋看错了地址,偷的是武警宿舍。”只有我自己干笑了两声,小女孩则一脸嫌弃的表情。

“风大,吹坏了孩子不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随即车窗被推上了。

“噢。”我应了一声,本想说些什么再试探一下对方,却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这个声音……我应该听过没多久……

“这里离检查站还有多远啊?”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或者是最近的洗浴中心也行啊……”

“不知道。”那个男人生硬地回答。

我慢条斯理地打开背包,立刻感觉有一双大手按在了我背后的椅背上,距离我的脖子不到五厘米,我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枪油的味道。

“饿了吧?只有这个了……”我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分给小女孩,我背后的那双手这才收了回去。

小女孩吃了一口压缩饼干,便还给了我,“太难吃了,好像过期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我大口地吃着压缩饼干,警惕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藏在袖子里的军刺已经滑到了手中。

“导游姐姐是哪位呀?”小女孩突然跳到了座位上,扒着前面的椅背四处张望。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举着一个黄色的导游旗帜站起了身,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我就是呀,小姑娘,你要去哪里呀?到姐姐这里坐好不好?”

“不行呀,我过去坐叔叔会噎死的!”小女孩冒出了这么一句,害得我真差点儿被噎死,大口地咳嗽了起来,小女孩赶忙拍着我的背。

压缩饼干的粉末呛到气管里,咳嗽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而这二十五个人也快要行动了,一些人的屁股已经离开了座位。

“我要去吃好吃的!”小女孩一边拍打着我的后背一边继续说道,“啊,不行,我得去学校了,我要迟到了……”她忽然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一直在弯着腰咳嗽,趁着去安慰她,我站起了身,而也就这时,我看到旁边一条公路上一辆救护车正飞冲向这辆旅游大巴,而旅游大巴里包括司机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和小女孩身上。

“啊!”我大叫一声,抱住小女孩趴到了座位下面,与此同时,一声巨响,旅游大巴被救护车撞得偏离车道,车身倾斜着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就在车里的众人叫嚷着纷纷正要爬起来时,一辆满载着石灰的卡车从后面撞在了旅游大巴上,顿时旅游大巴的车窗玻璃几乎都被震碎,白色的石灰粉末漫天飞舞,充满了整个车厢。

“别睁眼!”我大叫着,抱着小女孩从破碎的车窗跳了出去,我的双脚刚落地,就感觉身后也跟着跳下来了两个人,有四只大手同时抓向了我,而我则就地一个翻滚,手中的军刺划出,立刻听到了两个人的惨叫声。

根据我之前判断的方位,借助着漫天石灰的掩映,我抱着小女孩从几个人的包围中冲了出来,我一口气跑出去了一百多米,用手上沾的鲜血擦了一把覆盖在眼皮上的石灰,我这才把眼睛睁开,这里远离旅游大巴,但也依旧是白蒙蒙地一片,我望向旅游大巴,忽然看到在我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他们一个身材瘦小,另一个身材肥硕,竟然是瘦猴和胖虎,他们俩戴着防毒面具,胖虎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在此时叩响了扳机,连续开火,我看到白蒙蒙地世界中鲜血飞溅,不断地有人倒下。

大巴车方向有人开始还击了,枪声大作,子弹擦着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有几发子弹打中了瘦猴和胖虎,但他们俩都穿着防弹背心,只是后退了两步,继续屠杀。

瘦猴兴奋地吼了两嗓子,他戴着防毒面具,吼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怪异,他此刻已经扔掉了手里的枪,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手雷,这两个家伙竟然是不想留一个活口啊!

不知为了什么,我放下抱着的小女孩,飞扑过去一把抢过瘦猴手里的手雷,“我跑得掉!不用你们!”

瘦猴没有理会我,向着胖虎打了个手势,胖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器,轻轻一按,一百米外顿时火光冲天!

我有些出神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望着身旁击掌相庆的瘦猴与胖虎,这一切竟是如此的残酷,却又如此的熟悉。

一只小手扯住了我的衣角,我没有回头去看,向前一个跨步,甩开了那只小手,跑到公路边,翻过隔离带,跳到了下面一片空地上,然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狂奔。刚才的残酷场面一直在我脑海中闪现,身后还能隐约听到枪声,似乎还有小女孩在呼喊“大叔”的声音,听得出她很急切,可我却不想回到他们身边,我不是害怕他们,而是开始害怕自己,或许我想不起自己是谁反倒是一种幸运。

穿过一大片蔬菜大棚时,我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自己,淤泥和白灰的痕迹被水冲去了大半,但身上的那些殷红的大片血迹却分外明显。有许多人在忙着打药、摘菜,我尽量避开人群。离开蔬菜大棚,在一个小树林里,我看到了一辆正在不停摇晃的豪华轿车,车里有一对男女正在做“特殊运动”,并发出杀猪一样的男女混合嚎叫,当我把脑袋探进车窗想跟他们打个招呼时,这对男女又发出了比杀猪还难听的叫声。男的被我一拳撂倒,女的一边穿衣服一边逃跑,结果一头撞在树上,然后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我走过去看了一眼,身材不错,只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把那个男的拖出车厢,发现他留在副驾驶上的衣服都是名牌,尽管很嫌弃,我还是把这些衣服都换上了,看到还有一瓶刚打开的名贵红酒,我一口气将这瓶红酒干了,这才启动了这辆豪车,设置了导航,向着城市而去。我为什么要去城市?是去医院检查脑袋?还是去警局报警刚才发生的惨案?

快到检查站的时候,我看到了十几辆警车停在那里,还有两辆装甲车,甚至还有一架武装直升机停在公路上,许多警察和武警在跑来跑去,像是正在准备去什么地方。

我本想试试运气从检查站大摇大摆的通过,但却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我只好将车开进了公路旁边的泥土路,准备绕路进城。而这时,已经有警察注意到我了,三辆警车已经启动朝我追了过来,我没有狠踩油门,而是依旧保持之前的速度,那三辆警车在离我这辆车只有十米远的距离时停了下来,我看到有警察走下车,其中一名警察指着我的车向另外几名警察说着什么,然后这三辆警车调转车头原路返回了。

我抚摸了一下方向盘上的豪华车标,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开好车的就一定是好人吗?而我呢?不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地球人。没想到我已经中了那个小女孩的毒,我如果真是火星人,我一定离开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地球,我情愿去享受那份孤单。

开着豪车穿行在各种烂路上,也遇到过巡查的交警,但都没人理我。我绕来绕去,到达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繁华的城市都是相似的,看了半天路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但我却知道那双毒蛇般地眼睛又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我将豪车停在了警局门口,然后钻进了旁边最大的农贸市场,当我一个小时后从这个农贸市场再钻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标准的农民打扮,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终于消失了。

当我像个农民工一样蹲在路边吃盒饭时,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大叔,你一定会写检查吧?只要五百字哦!”

我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仰头望向她,她正专心地吃着一盒草莓冰淇淋,白色的裙子换成了红黑两色的校服,怎么看都像是个山寨版的洋娃娃。

“哪个不要命的老师,敢让你写检查啊?”

“我们的班主任,许老师。”小女孩竟然仰起头了,露出有些得意的神情,“我们的许老师可厉害了!”

“她把美国白宫炸了?”

小女孩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把冰淇淋当话筒用,“我们敬爱的许老师,十三岁就上大学了,什么剑桥啊、牛津啊、哈佛啊,反正是有名的大学她都去过……”

“去卖盒饭?”我一边大口吃着盒饭一边故意气她。

“许老师拿了一大堆外国名牌大学的学历,然后……”

“然后不顾各国领导人的强烈挽留毅然回国?请问她老人家现在高寿九十几了?”

“我们许老师下个月才到二十二岁。”

“噢?”竟然是一个天才老师在教她这么个小魔头啊!想想也是,一般的老师估计连教室的门都不敢走进去,“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她自己天天这么吹啊?”

“我们许老师才不吹牛呢!”小女孩嘟了嘟嘴,“是我们全班同学一起去调查出来的!”

“你们想干嘛?绑票?”

“总有一些叔叔啊、爷爷啊向我们打听我们许老师,嘿嘿,我们说的越详细,得到的零花钱越多。”

一群小鬼头啊!尽管我失忆了,但我敢用性命担保我的职业绝对不是一名老师,要不然我准被这群小鬼头气得失忆,或者我让这群小鬼头集体“失踪”!

小女孩已经吃完了冰激淋,从书包里掏出来纸笔给我,“我已经把许老师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可以帮我写检查了吧?”

我接过纸来擦了擦嘴,把她气得直跺脚,“你到底又闯什么祸了?”

“没闯什么祸,就是……就是又迟到了。”

“不就是迟到吗?瘦猴和胖虎应该能帮你摆平啊!”

“他们俩把校长和教导主任打了一顿,还把他们给挂在旗杆上了。”小女孩说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

“他俩怎么不去收拾你们许老师呀?”

“瘦猴叔叔说,许老师太漂亮,他下不去手。胖虎叔叔说,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像流氓,然后就……他们在旗杆上像两只螃蟹,可好玩了,我带着全班在下面拍了张照片呢!”说着,小女孩兴高采烈的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来给我看。

我一边起身向远处走去,一边看着照片,照片中是三十多名八、九岁的小孩挤在一起拍的合影,他们笑得格外开心,在他们头顶上方的旗杆上,有两个只穿内裤的男人被吊在那里张牙舞爪,我正想把这张可能会惊动教育部的照片还给小女孩,忽然注意到在照片的边缘处,有一名年轻俏丽的女子正强忍着一脸笑意向他们走来。

“我们的许老师特别漂亮吧?”小女孩此时已经拽着我衣服爬到了我的背上,把她的书包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么年轻漂亮当老师……”

“太浪费了是吗?”小女孩不高兴地说道,“那些叔叔、爷爷们都这么说!”

“是太有意思了!”我忽然觉得自己小时候也有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班主任,那时候我还考过年级第一,只为她在开班会的时候能多提几次我的名字,可现在,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还有一件最有意思的事!”

“嗯?”

“许老师……跟我的妈妈……长得很像……”说到“妈妈”两个字时,小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妈妈她……”

“她变成天使了,有两只翅膀的天使,能在天上到处飞,……可她总是忘记飞下来看我……”小女孩的声音里竟然有欢喜和悲伤两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让人摸不准她何时欢喜,何时悲伤,但总让人不由自主为她心疼。

“……以后你可以飞上去看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赶忙闭口。

小女孩没有理我,不知是生气了,还是陷入到了思念的情绪当中。

我背着小女孩在大街上停停走走,不知道该去向哪里。街道上的阳光明媚,人们行色匆匆,只是不时地会有警车经过,我开始避开阳光和人群,专走一些偏僻的小巷。

我在迷宫一般的小巷子里转来转去,竟一点儿没有要迷路的感觉,相反,觉得自己对这里异常的熟悉。

直到我走到一幢破烂不堪的五层楼前面,看到了一张印有我黑白照片的纸贴在楼门边。

“此人欠我半年房租,谁如果看见,请帮忙砍死,必有重谢。”背上的小女孩终于来了精神,故意大声地念了出来,震得我的耳朵一阵阵发麻。

“欠半年房租就想砍死我?”

“大叔,快进去看看,到死是谁想砍死你!”小女孩兴奋地催促着,看样子,如果她手里有砍刀,一定会借给对方。

不管怎么样,这是个知道自己是谁的最好办法。

我背着小女孩走进了这幢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破烂楼房,楼道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晾满了各种男女内衣,一股股奇怪的味道在楼道里四处飘散。楼道旁边是一间挨一间的房门,门上有编号,还有我刚才看到的那种崔房租的单子,但上面没有要砍死对方的威胁言语。

楼道里的怪味起初让我作呕,但很快我便适应了这种味道,甚至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而我背上的小女孩则用手捂着口鼻,最后干脆把脸埋到了我的肩膀里。

这幢楼里出奇的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活人。我一口气爬到四楼,总算看到了一扇开启的房门,看到了一群正在观战打麻将的人。

我敲了敲敞开的门,那群正在观战的人看到我,立刻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的纷纷溜走。于是露出了麻将桌,一个身材火爆、穿着更火爆的女人正在跟老中青三代猥琐男人在打麻将,桌子中间堆了一堆皱皱巴巴的钞票。

三个男人打麻将的手一直在抖,只因他们不停地往那个女人身上乱瞅。女人则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麻将,一副思考人生的架势。

我本想等他们打完这一局,但背上的小女孩被楼道里的怪味和房间里的烟味熏得受不了了,她伸出手来用力地敲了敲门,“准备砍人吧,我把他带来了!”

三个猥琐男人同时望向我,脸色都从恼怒变得阴沉下来。一直等着他们打牌的女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才转头望向我,她留着时尚短发,即使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了天姿国色,活见鬼了,在这种破楼里竟然会见到这种级别的美女,我感觉我有鼻血要彪摄而出,小女孩竟善解人意的用两个笔盖儿塞住了我的鼻孔。

女人掐着腰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我,一副看到了鬼的样子,但我总感觉她在更仔细地打量着我背上的小女孩。

“跑路跑得挺狼狈呀!”这个女人的手几乎戳到了我的鼻子上,然后又饶有兴致地摸了摸我身上的粗布衣服,“怎么了这是?也打算加入我们吃瓜群众的队伍了?您这是被哪些农民大妈给集体感化了呀?”

“你谁呀?是房东吗?”我盯着她超长的假睫毛问道。

“哎呀!又失忆了!”女人竟被气笑了,花枝乱颤地,那三个猥琐男人的目光立刻从我身上回到了女人身上。

“对啊!我又失忆了。”

“你上次是跳楼摔失忆了,上上次是跳河淹失忆了,这次是怎么失忆的呀?”女人双手抱住肩膀,挡住那三个猥琐男人愈加猥琐的目光。

“等我想起来告诉你。”我笑着说道,眼睛却扫过那三个猥琐男人,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三个男人的猥琐目光背后隐藏着一些什么,而这种感觉竟然越来越强烈,但他们却没有带给我多少不安和威胁的感觉。

“小李sir,大李sir,老李sir,你们听听,不给老娘交房租,还他娘的满嘴跑火车!”女人开始递烟给那三个姓李的猥琐男人,他们长得不太像,不知道是不是祖孙三代关系。“我收点儿房租容易吗?跑前跑后,不是找不着人,就是被这群混蛋吃豆腐……”

三个姓李的男人一个劲的安慰,并用相同的手法想抓女人递烟过来的手,但都被女人巧妙地避开了。

听这个女人叫这三个男人为小李sir、大李sir、老李sir,像是在故意提醒我他们的身份,但我实在感觉不出他们是警察,我可以确定在旅游大巴上的那个旅游团里的人都是警察,但这三个人,却没有带给我那种特殊的感觉,难道他们是与警察相关的“特殊行业”的人?

“房租不重要的啦,我们多输给你一些,不就行了吗?”那个大李sir说道,忽然转头向我,“这位兄弟,在哪个行业发财呀?”

“还没想好在哪行发财。”我说道,与他的目光交锋,感受着彼此试探。

“吸烟有害健康,我要回房间!”小女孩突然大叫起来。

“小丫头,毛病最多!”女人嘟囔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大串钥匙来,然后向那三个猥琐男人各抛了一个媚眼后,才引着我向外走去。

女人一路咒骂着不交房租、专吃她豆腐的房客,我则随口应着,想直接问她我的名字,却还是忍住了。

通往五楼的楼梯有些摇晃,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女人走到一半突然非常认真地问道:“这个小丫头是你捡的还是你绑的?”

“怎么捡啊?”我笑着反问,“你看我现在绑着她吗?”

“不是用绳子绑才叫绑的!”小女孩说道,“最笨最笨的笨蛋才用绳子去绑人呢?最聪明的笨蛋才不会去用绳子绑人呢!”

“那用什么?”女人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认真地表情盯着小女孩,那表情根本不像是一个成年人在对一个小孩子。

“用这里呀!”小女孩伸出手来,指向女人心口的位置。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傲慢地挺了挺胸,“这个……老娘比谁都懂!小丫头!好好上学,别学乱七八糟的……”

小女孩一脸茫然地转头向我,“我说错了吗?”

我不置可否,因为我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女人,就在那个女人炫了炫“波涛汹涌”之后,她在转身重新向楼上走去的瞬间,我在她一闪而过的眼神中看到的更多是震惊和疑惑。

506房间在楼道的中间,门上也贴着请人把我砍死的催缴房租的单子。在506房间的隔壁,房门敞开着,里面是两台电脑屏幕,上面播放着整幢出租楼的监控画面,我看到了小李sir、大李sir、老李sir都站在楼道里打电话,他们的身形站得笔直,如同三杆标枪。他们三个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竟然同时望向了屏幕,而就这一瞬,那块电脑屏幕竟然一下子漆黑一片。

“喂,偷看美女呢?”女人一边开锁一边没好气地问道,“小心老娘掐了你的……电!”

“这楼里还有美女呢?”我把目光离开电脑屏幕,脑海中却依旧闪现那三个男人同时望向屏幕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压迫感。

“你瞎呀?”女人拔出钥匙,一脚将房门踹开,立刻闪到一边,一股霉味从房间里扑了出来。

房间里面黑乎乎地,不知道已经多久没住过人了。我抱着小女孩也闪到了一边,肩膀碰到了那个女人,她并没有躲闪,而是有些挑衅似地看着我。

“那个房租……”钱包里没有多少钱了,应该不够交房租的了,如果早些能想起自己还欠了房租,就该把停在警局前面的那辆豪车卖掉。

“还是没钱是吧?”女人叉起了腰,“再给你三天,交不了就断水断电!”忽然她笑了,“然后再给你三天,再交不了就断手断脚。”

“那是违法的!”小女孩突然说道,一脸的严肃,像个小法官。

“小丫头!你知道他干过多少违法的事吗?”女人说的凶巴巴,脸上的笑容却温和了许多。

“他已经都忘记了!”小女孩据理力争,一副真理就在手中的感觉。

“最好是都忘了!”女人抛下这句话,用肩膀顶开我,扭着S型身材向远处走去。

“太凶了,难怪嫁不出去!”小女孩伏在我耳边说道,远处的女人竟然像是听到了,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从楼梯上跌落下去。

在小女孩笑出声音之前,我跳进了昏暗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呵呵……好像鬼屋哦……”小女孩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在四处乱抓,“有大头鬼,有小头鬼,还有没头鬼……大叔,快跟他们打个招呼,以后我们大家就都是好朋友了!呵呵……”

“嗨——”我敷衍地挥了挥手,打开了灯,原本以为房间里一片狼藉,但当灯光亮起,出现在我面前的景物却令人惊讶。房间里的摆设简单并且简陋,却被摆放得很合理,关键是干净整洁得不像是出租房,倒更像是某个女生的闺房,因为连床单和枕头都是粉红色,叠得整整齐齐,隐隐地还有淡淡地清香。

我以前怎么会住在这样一个少女心爆棚的房间里?我决定一会儿去洗手间确定一下我的性别。

小女孩此时已经从我背上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跑了两步,一个鱼跃便扑到床上,小小的人儿,竟然一下子陷进去了大半。

“大叔,你的床好粉好软哦!”小女孩爬了起来,在床上乱跳着。

“喜欢吗?”我随口问道。

“不是很喜欢……”小女孩倒在了床上,将两只鞋子甩飞向我,我赶忙伸手接住,小女孩突然坐了起来,盯着我身旁一个方向,像是在看什么东西,我刚要转头去看,却被小女孩用手势阻止了,“你别看他!你别动!”

“谁呀?”我提着两只鞋,一动不动。

“大头鬼叔叔。”小女孩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刚认识的新朋友,他有些怕你。”

“噢……”我应了一声,向前一步,将小女孩的鞋放到了床下,然后径直走向拉着窗帘的窗户,我想起曾经有位老者告诉过我小孩子的眼睛纯真无邪,能看到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

“大头鬼叔叔说,这里以前住着一位特别特别漂亮的姐姐,她快结婚了,却哭了一晚上……”

我的手已经摸到了窗帘,这窗帘竟然是厚实的蓝色天鹅绒,触感极柔却又有重量感,这么简陋的出租房里竟然挂这么精致的窗帘。

“她戴上了一枚戒指,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然后……啊!”小女孩轻呼了一声,“她从这扇窗户跳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我的手也像是不受控似地一把拉开了面前的窗帘,深蓝色的天鹅绒被耀眼的晚霞光芒所取代,而一件雪白的精致长裙端端正正地挂在窗上,映照着晚霞,殷红一片!

小女孩突然跳下床,赤着脚跑了过来,伸手轻轻抚摸着这件雪白长裙。

“怎么,你喜欢?”没听到小女孩回应,我这才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低头望向她,只见她此刻竟然眼泪汪汪地抚摸着裙摆,“怎么了?”

“这是那个姐姐的婚纱……她自己亲手缝的……她还没有穿过……”

“然后她就从这里跳下去了?”

“嗯。”

我重又望向窗外,特意朝楼下看了看,想象着如果真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她为什么要选这扇窗户呢?”

“嗯?”小女孩疑惑地扬起脸来望着我。

我指了指楼下,“这下面都是电线,她跳下去,附近肯定都得断电。”

小女孩狠狠地踢了我两脚,这才气呼呼地跳回到床上去,但整个人竟显得有些小忧郁,但看着却更可爱了。

我笑了笑,打开这扇窗,傍晚的风吹了进来,冲淡着房间里的霉味,也轻轻摇晃着这件精致的婚纱,仿佛它正企盼着一个幸福快乐的女人,期盼着一段长长久久的爱情。

小女孩撅着嘴不说话,我也没什么想说的。我发现霉味一直散不干净,嗅着味道走过,发现这霉味竟然是来自房门旁边的一个简易的小洗手间。

小洗手间里面有马桶和淋浴,一个敞开的旅行包占据了洗手间大半地面,我用马桶刷子翻看着旅行包里的东西,是一些皱皱巴巴的衣服,有男人的,有女人的,男人的衣服都被剪成了两截。难道这个房间里真的住过一个为爱自杀的女人?

如果这个房间是我一直租住的,那么这个女人跟我是什么关系呢?

我检查了一下男人衣服的尺码,明显跟我的身形不同。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摆脱了渣男的嫌疑,还是因为这个轻生的女人与我无关。

旅行包里没有更多的信息,只有两只耳环和一条项链,还有一部已经关机的手机。看到这部手机,我立刻想到了我在歪脖树下挖出来的手机,立刻想到了被那双毒舌般地眼睛盯着的感觉。

我走到窗前,将这个背包抛到了楼下。

“啊!”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一堆破衣服。”不等她再说话,我走过去,将那对耳环和那条项链放在了她面前,“送你了。”

小女孩拿起耳环和项链,脸上的表情既是欢喜又是难过。

“这是不是算……偷东西啊?”小女孩忽然非常认真地问道。

“这是我的房间,再说了,人不是已经跳下去了吗?这些东西她已经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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