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应了苏明霜一声，只是声音有些低，听着有气无力的。
苏明霜大约是听出了不对劲，侧头看了她两眼，语气不太确定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凤卿九心里一暖，却摇了摇头，她也不是嘴硬，只是即便告诉了苏明霜她现在不止因为发烧全身都不舒服，还因为胃疾而有些吃不下饭，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既不会诊脉，也不会熬药。
传到苏祖母耳朵里，大约还要再给她扣一个矫情的帽子。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待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苏明霜探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大约是并没有很烫，这才松了口气：“也好。”
凤卿九一扯嘴角，逼着自己又塞了两口米饭。
苏祖母忽然伸手拉了下苏明霜，一副有话要和她说的架势，可开口时，声音却高的外头的丫头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我说什么来着？这北境王就是对你有意，吃的穿的用的，都按照你的喜好来，谁敢说一句他不上心？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能这般细致，可见是很中意你了。”
苏明霜被她说的既羞赧又恼怒：“祖母！我与北境王才见了几面，怎么就说得上中意不中意了？兴许那就是凑巧的事儿，你这么乱说，要是传出去了让人家北境王怎么想？我没脸见人了。”
苏祖母一笑，宠溺道：“好好好，不提，不提了。”
可神态间却显然是没有将苏明霜的顾虑放在心上的。
苏明霜看出来了却无可奈何，只好低头用力扒了口饭，脸颊却到底是红了。
她虽不至于对楚妄一见钟情，可这个男人明明位高权重，却那样温和体贴的对她，半分架子也没有，若说她心里没有一点喜悦，没有一丝幻想，那也是不可能的。
何况，他还生的那般英俊，又不图回报的将自己从颠沛流离的生活里解救了出来，让她过上了比年幼时候还要富足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提出来要娶自己，她也不是不愿意……
她害臊的整个人几乎烧起来，死死将脸埋进了饭碗里，迟迟不肯抬起来。
凤卿九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安抚的顺了顺她的后背，若是两情相悦，楚妄应该算得上是个良人吧。
苏明霜比她幸运。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楚妄会对她做的事情，苏明霜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
她不至于因此就嫉妒，却的确被影响了心情，彻底没了胃口，索性也不再勉强，起身告退。
但这次苏明霜害羞的不肯抬头，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其余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总之头都没抬一下，凤卿九也就当了回哑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她的屋子在西厢，却并不是主屋，而是一间小厢房，还靠近下人住的倒座房，摆设有些简陋，不大像是给客人住的地方，大约是苏祖母趁着她病糊涂了又给她穿了小鞋。
虽然这点小心思让人不齿，可这屋子还不错，别的不说，有一点却很好，清净。
虽然同在一个院子里，正屋那边的说话声还是会断断续续飘过来，可至少看不见，不会太惹人心烦。
她在门槛上坐下来，半倚在门框上盯着寂寥的夜空发呆，脑子里却莫名回响起了苏祖母刚才的那些话。
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谁敢说他不上心？
原来楚妄对一个人上心是这幅样子的。
她抠了抠地面，略有些自嘲，她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她和楚妄也能勉强说一句青梅竹马，从他十二岁入京为质，到十七岁接了赐婚旨意回到北境，中间足有五年，可这五年，他什么东西都没送过凤卿九。
连寿辰这样不得不送的日子，他给的也只是银子，敷衍溢于言表。
其实她不难伺候的，她也没给楚妄出过难题，甚至还暗示过他送什么，布匹，首饰，街上买的小玩意儿，甚至是他随手摘得花花草草，她都不介意。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对她是真的很吝啬。
想起往事，她心口有些闷，又有些无奈，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若是她的父皇母后还在，该笑她小气了。
若她的父皇母后还在……
她心口一空，靠在门框上扬起了头，目光看向高高的，浩渺的苍穹：“也不知道那些说人薨逝后会化作星辰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她低低含糊了一句，有些话不能说，怕人听见招来麻烦；可若是不说，堆在心里就会变成石头，压得人心发沉，喘不上气来。
最后，她无声地张了张嘴：“父皇，母后，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还有乳娘，连厚葬你都没能做到，对不起呀……
她慢慢蜷缩了身体，眼神有些空。
主屋那边忽然热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说笑声一茬一茬的往耳朵里钻。
凤卿九不大想听，又不想捂耳朵，她其实，一直都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只是周遭的热闹，从来都与她格格不入。
从七年前宫变之后，她就只剩了一个人，如果非要说还有别的，那大概就是满天明灭的星辰了。
可那热闹却忽然由远及近，姿态强硬的往她耳朵里钻，她不得不抬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声音不是从主屋传过来的，而是从院子门口。
她循声扭头，一眼就瞧见了被人群簇拥着的楚妄，他衣衫从来都说不上华丽，为了方便练武，也大都是窄身窄袖的武人打扮，若不是头上扣着代表身份的双龙冠，根本不像是一个诸侯王。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醒目。
凤卿九看见他的时候，心口习惯性的颤了一下，随即便逼着自己收回了目光。
她今天并不想见楚妄，一半是因为他白日里说的那些话的确有些戳人心窝子；另一半则是，他和苏家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太像一家人了。
她只是想想就觉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