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小筑院前的荷花池旁有一方凉亭,午时过后正是乘凉的好时候,姜姒坐在亭内喂荷花池里的鲤鱼。
她爱赏荷赏鱼,池子里的荷花、鲤鱼都是向来宠溺她的镇南王从澧朝各地搜罗过来的。
手里的鱼食去了半盒,徐容婉和小容氏母女俩才姗姗来迟。
母女俩身后跟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平日里就算是镇南王妃在府里走动,也从来未曾有这么大的架势。
姜姒心里冷笑了一声,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当真是个眼盲心瞎的。
就徐容婉母女俩在府里趾高气扬的劲,她竟还觉得两人心思单纯,性格柔善可欺。
徐容婉同往常一样,走上前就想亲昵的抱住姜姒的胳膊。
“表妹,你突然唤我过来可是有事,我方才正准备小憩,珠钗都退了,这才来迟了些。”
姜姒抬眸望着徐容婉。
上辈子也是如此。
徐容婉惯会睁着眼睛会瞎话,故意让她愧疚。
她直接冷淡的避开徐容婉的手,“让表姐过来是有件事想问。”
徐容婉手落了个空,尴尬的悬在半道上,心里咯噔了一声。
姜姒为何突然对她如此冷淡?
姜姒吩咐道:“兰枝,让苏护把看守的婆子带上来。”
徐容婉心里一跳,走回小容氏身旁,小心翼翼地拽了下她的衣袖。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姜姒勾了下唇角。
小容氏面色不改十分镇定,带着柔和的笑意道:“阿姒,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姒比她还镇定,“别着急,等人带上来就知道了。”
“也好。”小容氏笑容不减,目光扫了一圈,却发现没有地方可坐。
原本凉亭中的几个矮凳都不见了。
姜姒笑盈盈的解释,“先前我不小心将亭中的矮凳都弄脏了,就让人撤了下去,委屈姨母和表姐站着等了。”
内宅里多的是磋磨人的法子,徐容婉母女俩自从入住候府以来从未受如此轻慢的对待。
姜姒的院中,怎么可能缺了几个矮凳!
小容氏脸上的温婉笑意差点维持不住,心里也是煎熬起来。
姜姒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
过了半个时辰,小容氏身形一晃,徐容婉马上扶住她,面上露出担忧之色,“表妹,你叫的人怎的还不来,我娘向来体弱,再这般站下去……”
姜姒伸手撒着鱼食,“我记得五年前姨母抱着你走了两千多里路才从燕州走到京都王府。”
“两千多里的路都未曾倒下,倒是这几年太过养尊处优了,站半个时辰都站不住了?”
徐容婉咬着唇,“可是我娘瞧着脸色十分不好,我担心她晕过去……”
话说着,小容氏就摇摇欲坠,险些栽倒。
“表妹不用担心。”姜姒笑着道,“府中有大夫,姨母若是晕倒了,保管能第一时间医治。”
听了这话,徐容婉和小容氏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
主子今天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兰枝有些想不明白。
但看着徐容婉母女二人吃瘪,她心里却是十分爽快。
这母女二人,在王府住久了还真以为自己就是王府的主子,平日里的派头比主子们更大,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才是王府的主子!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鱼食见底,姜姒才不满的说:“苏护怎么办事的,都这么久人还没有带过来。”
见徐容婉和小容氏双腿打颤,互相搀扶着才没有倒下,姜姒眼中笑意更深了。
“兰枝,你去催催。”
不多时,苏护大步跨来,把手上提着的婆子扔到地上,“主子,人带到。”
“你先下去候着。”姜姒摆手,“姨母,表妹你们转身瞧瞧,可认识地上这个恶奴。”
“呜呜呜呜——”地上的婆子被堵住嘴捆住了手脚,艰难的扭动着身子,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徐容婉。
徐容婉对上她的眼睛,脑中“嗡”的一声。
竟然是她!
“看表姐的神色想来是认识这个婆子了。”
徐容婉心中又慌又乱,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勉强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既、既是王府里的人,自然是认识的。”
“是吗?”姜姒挥手,让兰枝扯了婆子嘴里的布团。
婆子已经被苏护敲打过一遭,立马朝着姜姒磕头认罪。
“主子恕罪!主子恕罪!都是奴才一时糊涂!求主子饶奴才一命!”
“是她!就是表小姐!表小姐吩咐奴才偷偷买鼠药,把鼠药下在珍珠的饭食里面!”
徐容婉一张脸变得苍白,脑中一片空白,惊叫一声:“该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胡乱攀咬主子。”
“表妹!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害珍珠!”
姜姒没有言语,一直瞧着她。
直到徐容婉紧张的额间沁出冷汗,她才站起身,主动伸手握住徐容婉的手,嫣然笑道:“我自是相信表姐。”
“方才这恶奴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徐容婉心中一喜,就听姜姒又道。
“来人,这恶奴犯下大错,还攀咬主子,罪不可赦。”
“将这恶奴嘴堵上,打五十大板。”她停顿了一下,“就在凉亭外打。”
“表姐不如凑近些,看清楚这恶奴攀咬主子的下场。”
“主子!奴才没有说谎!就是表小姐指使唔唔!”兰枝一把将布团又塞到婆子嘴里。
苏护大步走过来,将婆子提溜着丢到长凳上,拿起一根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木棍,用力打下去!
第一棍子,就直接见了血!
徐容婉吓的身子一抖,嘴唇都哆嗦起来,手心也一片湿濡。
故意的!姜姒一定是故意的!
“表姐可是被吓着了?”姜姒担忧的看着徐容婉,关心道,“手心都冒出冷汗了。”
徐容婉瞳孔一震,猛地将手用力抽出来,害怕的躲到小容氏身后,指尖用力揪紧了小容氏的衣裳。
小容氏也是心惊不已,姜姒虽然骄纵但从来不会轻易打骂奴才,今日这番举动绝对是头一遭!
姜姒今日古怪的行为,让小容氏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婉儿向来胆子小,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应该是被吓着了。”小容氏笑着说,“阿姒既然要处置恶奴,姨母就不打扰了,我先带着婉儿回去。”
“站住。”姜姒掀起眼帘,声音不大不小。
“兰枝。”她道,“带着姨母和表姐走近一些,让她们好好看清楚。”
兰枝会意,给旁边两个婆子使了眼色,立马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撸起袖子把徐容婉和小容氏分开,粗鲁的拽到长凳旁边。
守门的婆子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木棍被血浸红了,地上也溅落了无数血滴。
徐容婉被婆子推过来时,一滴温热的血正巧溅到她的脸颊上。
“啊——”她崩溃的尖叫一声,拿着帕子用力去擦,惊惧的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
“哎呀。”姜姒开口,“你们怎么能对表姐这般粗鲁,没看见表姐都摔倒了吗?”
姜姒走过去,亲手把徐容婉扶起来。
一双清澈剔透的眸子带着疑惑,“表姐怎么被吓成这样?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