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春宴是二月十二,已近月中,风弋清和楚离回到府中后,表面上相安无事,风弋清还是每日赏赏花,看看书,做做女红,她本来喜欢这些古代女子的东西,所以倒也不觉枯燥,每日和几个丫鬟们一处打打闹闹,倒也安逸,全然不顾王府之外世人的议论。而楚离则每日有些心惊胆战了,三国朝楚之后,之前的很多计划之中的事都已提上日程,所以他比往常更忙,甚至鲜少在府中。但又已近月中,他开始担心风弋清的毒发,而明月朗又不在,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但也仍旧坚持每晚都过来陪风弋清,不知哪日夜里会突然毒发。
且说这日上午,风弋清正闲来无聊,也不想做事,十分惫懒。这时一个传话丫鬟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过来,交于风弋清。
“清儿妹妹,希望今日到竹庐一聚。言。”信封一起,便是怀言清秀洒脱的笔迹。风弋清自然高兴,自上次怀言来过之后,便不曾拜访,她也没有听到半点消息,想来是及其隐秘。今日正好无事,只是她想到怀言先前交待不得为外人道,若是赴会也是一人,如今如何能躲过王府众多的看守呢?正思量,便见有人来报右丞相府秦如墨小姐求见,风弋清不觉计上心来。
“快请进。”风弋清吩咐道,那丫鬟便去引了秦如墨来,不多时便到了这清苑之中。 “王爷对清儿还真是好呢,这清苑倒真是个雅致之处,比我的院子可好多了。”秦如墨径自在园中石凳上坐下,打量着这楚离为风弋清特别准备的院子,京都再无第二处所在。
“墨儿休得在打趣清儿了,不然我可就不跟你说好玩的事了。”风弋清趁机说道。自那日宫中相识,便知秦如墨大了风弋清一岁,但因着风弋清已是人妇,秦如墨性子又随性,便都已名字相称,更显亲近。
“清儿有什么好玩儿的事?说出来让我听听嘛,方才是我错了。”秦如墨装作委屈的说道,她此来也不过是想与风弋清一块解解闷,一听有好玩儿之事,自然不会放过。
“你且附耳过来。”风弋清便在秦如墨的耳旁低语了几句,但见秦如墨不禁大笑。
“这倒是个好玩儿的,我倒从未试过,清儿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倒枉了我以前的自作聪明了,往后我也用这样的法子。”秦如墨笑着说道。
“今日恰逢你来,可就全靠你了,别笑了,小心穿帮。””好的,包在我身上。”秦如墨扬扬手保证道。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吃了午膳。
“王妃已经睡下了,说不要你们伺候了,出来半日,我们也该回去了。”秦如墨走出风弋清的房间,关上房间向旁边的小晚说了一番,便仍旧带了自己的两个丫鬟离开。
“秦小姐慢走,红儿,送送秦小姐。”小晚毕竟是大丫鬟,便吩咐了身旁待命的领路丫鬟。
“不用了,你们在此好生候着王妃便是,别出了什么差错。”秦如墨阻止道。说着便带着两个丫鬟径自离开了清苑,往王府大门奔去,匆匆离开了王府。
“哈哈哈,离王府也不过如此嘛,我把王妃都拐出来了,忽然没人知道。”秦如墨搂着身旁的一个粉衣丫鬟得意的大笑道。
“那是因为你这京都母老虎之名,谁敢拦你啊?”那粉衣女子也调笑道。
“好啦,还是清儿的法子好,只是委屈了你穿了丫鬟的衣服,竟没有半点王妃的样子了,怪不得没人发现。”秦如墨说道,原来那粉衣女子便是风弋清,与秦如墨的丫鬟互换了衣饰,才跟了秦如墨出来,若不是风弋清平日无聊时便观察身边的丫鬟玩儿,也学着弓着身子不露粉面,不然早被王府之人发现了。
“好了,你那丫鬟真的能脱身吗?”风弋清此时最担心的便是那与她互换的女子,她不愿为此等之事白白连累了她人,她也是别无选择。
“你放心好了,她不会有事的,她自小跟在我身边共同习武,自然有办法脱身的。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呢?不如我带你去军营看看如何?”秦如墨问道,想不到跟这个众人口中柔弱的离王妃竟也有如此好玩儿之事,不禁想与她多相处一会儿。
“墨儿出来这半日也该回去了,下次我再与你去军营可好?今日多谢你了,下次一定报答你,就此别过吧。”风弋清说着便转身择路要走。
“既如此,那清儿一切要多加小心,是我带你出来的,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楚离非杀了我不可。”秦如墨嘱咐道,虽说以楚离之名,实则自己也很担心,她到底不清楚风弋清的具体情况,一切多加小心为好。
“好,告辞。”风弋清再次别过。几经周转避过人群便来了西街,但见西街一色的房舍,皆是小巧玲珑的四合院子,竟不知哪一处才是怀言的处所。四处望了一会儿,便见一处房舍与别处不同,那篱墙之内的翠竹在灰白的房舍之上也有些显眼,只是因那房舍在蜿蜒之处,不易分辨。风弋清上前轻扣门扉,一会儿便见一个素衣女子来引了风弋清径自往里走,也不多问,仿若事先说好了一般。风弋清也不疑有他,只跟着那侍女便是。
“清儿来了?”侍女领风弋清到一处竹林便离开了,只听得那竹林之中的一处竹屋里传来了怀言的声音。风弋清不禁惊道,从外面看来,这四合院子十分小巧,竟不知内中另有乾坤,想来是怀言将旁边连着的院子都买了,才造出了这样一片竹林,果然与别家女子不同。
“姐姐这里果然是个好去处呢,清儿怎么没有早点儿来姐姐这里想这清福呢?”风弋清也不客气的走进竹林,轻推入门。她是真的羡慕怀言能在这纷扰世俗之中仍有这样一份清雅的生活。她忽然想到若是自己不当这离王妃该是怎样一份生活,在这陌生的世界还能生存下去吗?忽而又有些感谢楚离给了她一份安稳。 “清儿不也是如此吗?清苑也是人间少有的居所,可见离王爷对你的用心了。”怀言说道,她也曾接触过楚离,虽说楚离对人人都温和以待,但能让他如此呵护备至倾其所有的就只有风弋清了。
“姐姐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风弋清问道。
“也没什么事,只是闲来无聊叫妹妹过来坐,也将那众人所传的霓虹一舞之事说与姐姐听听。”怀言边说,不忘手中煮茶的动作。
“姐姐日日在这竹庐之中赏竹观花,品茗作画,想不到对京都之事竟也如此精通。”风弋清调笑道。 “姐姐也不过是俗人一个。再者如今京中谁不谈论妹妹一舞动天下,姐姐自然也想听听那日宫中的趣事。”怀言说道,边斟了三杯茶置于竹案之上。
“既然客以至,不妨进来共饮一杯,七分薄茶,可人莫要嫌弃。”怀言放好手中的茶盏,也不对这屋外,只说道。 “姑娘真是好耳力啊,我还鲜少被人发现呢?”秦如墨既已被发现,便也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坐下。虽见着怀言是妇人打扮,但是气质清淡,便也称了姑娘。
“墨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回去吗?”风弋清不觉对怀言有些歉意,她竟然没有注意到秦如墨在跟踪她。这也怨不得他,秦如墨自小在军中厮混,跟各路人学了许多本事,自然平常之人是不易发现的。 “我也是担心清儿嘛,你可不要怪我。”秦如墨见风弋清面上有责怪之意,便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可是她难得一见的神色,风弋清怒气也便消了,知是为她好。
“既来便是客,请坐。”怀言也不恼,请了秦如墨坐下,她自然是识得眼前此人的。
“姑娘是如何发现我的?”秦如墨此时对怀言其人一场感兴趣。
“姑娘自进门以来,便处处触动我院中机关,想不让人发现,怕是都难啊。”怀言淡然说道,自秦如墨进院中以来,她便已察觉,只是怀言自来吩咐下人若是有擅闯者一概不问,随意让他闯,这才无人出来阻拦。 “原来这位姐姐也是擅长机关之术的人?”秦如墨听得眼前之人擅于机关,不觉便亲近了几分。
“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寡居在此,所以请了工匠打造了些机关用作防身罢了。”怀言如是说,并不愿就此问题多谈。秦如墨听此言自然不信,方才她连连触动机关自然见识了其厉害之处,只是怀言既不愿多谈,她也就不再多问。听得两人的谈话,风弋清才想起方才那侍女带她近来之时,脚法奇异,路线曲折,想来是带着她避开机关方才无事。如此看来,怀言也绝不是面上这般简单之人。
当下,三人便错开这个话题,另谈其他。风弋清和秦如墨便将那日在皇宫之事向怀言演说了一遍。那日秦如夕抚琴,秦如墨舞剑,风弋清一曲霓虹舞,三人名动京都。秦如墨近来倒是有些苦恼,不少王公贵族的公子都上门来提亲,好似一夜之间大家都忘了她京都母老虎的名号,纷纷与她套起近乎来,让她不堪其扰。想到此,秦如墨便想起父亲之托,便向二人告了别,独自离去。怀言则又留了风弋清用膳,两人又是闲话一番。怀言亲自焚了香,又命人传了晚膳。风弋清见那膳食之物皆是时鲜果蔬,一色素食,尝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决然不是平常人家的烹调之法。风弋清先前也奇怪,怀言是皇商,可是行事低调,行踪隐秘,不知为何。
晚膳之后,风弋清不觉来了睡意,竟有些昏沉,便在怀言这竹庐之中睡去了。一夜无梦,这竟是风弋清来到大楚后睡得最轻松的一晚,往常睡梦中的烦扰愁丝一概消失不见,仿若自己并不存在于这天地之间一般。第二日,风弋清便清清爽爽的醒来,才发现自己仍在怀言的竹庐之中,此刻怀言也正在一小方竹榻上煮茶,但见风弋清醒来,便递过来一杯茶。这茶白净透明,不见茶叶,竟似白水,但怀言却仍旧用的是煮茶之法。风弋清不解,但仍旧接过来喝了。
“昨晚叨扰了姐姐一夜,不知可否给姐姐添了麻烦?”风弋清问道,她已知自己每逢月中,便会毒发,这前后几日正是毒发之时,她竟大意的在别处过夜,不知此时楚离是否发现她不在府中,想着便要告辞离去。 “昨晚,我见妹妹睡得甚好,便没有打扰妹妹。先吃了早膳,姐姐送妹妹回府,亲自向离王请罪可好?”怀言便命人传了早膳,仍是素食但已换了别的样式。她自然看出来风弋清的担心,只是昨夜她和风弋清都耗了不少精力,自然要吃了早膳补充,才好送风弋清回府。再者,从今日收到的消息来看,她也应该露面了。风弋清也不好拒绝,便和怀言一同用了早膳,想着回府之后该与楚离如何说。
且说楚离与一帮老臣和楚岸议事完之后已是夜里,便径自来了清苑。听得小晚说风弋清午膳之后便已睡去,连晚膳也没有用。楚离不免有些担心,便推门进去,房中哪里还有风弋清的身影,就是秦如墨的丫鬟也做已经寻机离开了。楚离不由得大怒,万分担心风弋清此时的安慰。便细细询问了小晚今日可有人来拜访过,或是王妃可有异常之举等等,小晚便将白日的经历一一回了一遍。楚离怒气未消,便打发了小晚和院中一众人物俱去领罚,自己便带了人往右丞相府寻人。秦如墨离开竹庐之前自然也被嘱咐一般,见楚离怒气冲冲而来,仍旧三缄其口,没有多说。只说自己早早的便离开了王府,王府中人皆可作证,还借机埋怨了楚离一番,说王府戒备不严,若是风弋清有个三长两短她自然也是不会放过他的。秦如墨态度坚定,楚离无奈,但又实在想不到风弋清会身在何处,便又在夜里将风弋清能去之地又找了一遍,他更担心的是风弋清夜里毒发。楚离找了大半夜也无果,只得回府等待消息,加派人手不断搜寻。而此时明月朗和书剑、断玉却在夜色凌晨中回到了王府中,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你们先好生休息,明日再说。”楚离此时无心其他,便让三人先去休息。
“王爷,有此次前去南疆,属下得知另外一事。”书剑回道,风弋清一事需从长计议,但眼前只是说不定便与楚离所谋之事有关。
“何事?”楚离问道。
“怀言在一月之前便已进京了。”书剑回道。怀言进京之事在京城中牵扯甚多,必须汇报。
“一月之前便进京,为何现在才知?”楚离怒道,现下他已失去理智。不过进而又想,怀言行事一向如此,书剑等人查不到行踪也属正常。如今更重要的是找到风弋清。
“也罢,此事明日再说。”楚离仍如是说,如今天大的事也抵不过风弋清的安危。
不觉天明,楚离一夜未眠。忽闻下人来报,说风弋清回来了。楚离一听,精神大振,径自来到王府门前迎接风弋清,见风弋清神采奕奕,不像毒发,这才放下心来,一把将风弋清揽入怀中,全热不顾一旁的众人,风弋清倒是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清儿,下次可不能乱跑了,担心死本王了。”楚离此刻说道,他昨晚可说是又经历了一次绝望,想到上次风弋清也是偷偷出府,实在是想不到还会发生什么事,不觉加重了拥抱的力道。
“离,对不起。”风弋清柔声说道,她感受到了楚离的绝望和担忧,此时也深深的自责。
“见过离王爷。”怀言在一旁行礼道,仍旧不卑不亢。楚离这才注意道风弋清身旁之人。
“是你?”楚离惑道,他实在是想不到风弋清会和怀言在一起。而风弋清正欲给楚离介绍怀言,却不想楚离如是说,但仔细一想怀言作为皇商自然与楚离该是相识的。
“昨日清儿是受我之邀,启料兴之所至便晚了,便留了清儿在我处宿了一夜,王爷不会介意吧?”怀言说道,他自然看出了楚离的疲惫,看来是一夜未睡,而昨夜京都的动静甚大,她又岂能不知。
“是清儿贪玩儿才去找言姐姐的。”风弋清自然不会让怀言一人承担。
“带王妃回去休息。”楚离冷然向身边的下人吩咐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日就不请怀姑娘进去坐了,送客。”楚离仍旧十分冷漠,他本不愿对怀言如此,但是风弋清此事与她有关,他还余怒未消。而向里走的风弋清听得楚离如是说,惊于往日温和的楚离今日的冷漠,他和怀言之间又有何恩怨?难道怀言另有他图?
“我与清儿已是姐妹,日后自然是要长聚的。他日离王一定会亲自来请怀言的,告辞。”怀言也不惧楚离的冷漠,说完便潇洒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