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很莫名，可出都出来了，总不好再退回去。
姜稚衣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模样来和蒋嬷嬷问好，虽然这位长公主的身边人一向瞧不上这溪兰苑，可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给蒋嬷嬷拜个早年，您方才说挑什么？”
蒋嬷嬷也没开口，只斜了斜眼睛，看起来不像个奴才，倒像个不苟言笑的老佛爷。
姜稚衣顺着她的视线往她身后看过去，随即一愣。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气氛这么古怪了，虽然长公主不待见她们，但也懒得为难，布料这些一向是捡着适合这个年纪的鲜嫩颜色选的，因此姨娘们即便挑不到合心意的，也不会差太多。
可今天送来的料子，一眼看过去，竟然全是灰扑扑的，别说喜欢艳色的姜稚衣看不上，就连一向自诩素雅的薛姨娘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她抓住了蒋嬷嬷的袖子，语气有些一言难尽：“嬷嬷，今年这料子的颜色……”
毕竟是公主身边放出来的人，蒋嬷嬷对她的态度，比对姜稚衣要好的多，只是仍旧不苟言笑：“这是侯爷的意思。”
她扫了眼满院子的姨娘，最后落在穿的最艳丽的姜稚衣身上：“你们虽然是妾，可也是侯府的人，平日里穿衣打扮，都要符合规矩，也要仔细些，免得被人瞧见，还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人。”
不正经三个字，针对性太强了。
姜稚衣就算是听惯了这些话，也多少还是觉得难堪，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努力维持平静。
然而这院子里的人，并没有谁会体谅她的心情，甚至是十分乐意看见她被人羞辱的，于是人群里很快就响起细碎的说话声，还夹着轻微的嗤笑声。
彩雀脸色涨的通红：“姨娘，你别理他们，出身再好有什么用？不也都是妾吗？”
姜稚衣心里清楚，就算都是妾，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太子送来的人，就算被元策罚了，下人也不敢怠慢。
可这种话说出来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她只是笑了笑：“就是，咱们不和她们一般见识。”
主仆两个人握紧了手，从对方身上获取了一点安慰，难堪的心情很快平复了下来，毕竟这种嘲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每次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姜稚衣都会想她出身青楼这事儿，其实是可以不传出去的，如果元策肯为她费这个心思的话。
但显然，自己还不值得对方多思虑半分，当初他甚至一度不想理会自己，如果不是她不甘心，装病把人骗过来的话……
真是作孽，早知道就什么都不做了。
蒋嬷嬷咳了一声，满院子的讨论这才停下来，她指了指身后的布料：“姨娘们都自己选吧，要是实在没有瞧上的，老奴也不是不能帮忙。”
虽然她说的客气，可这话却怎么听怎么都透着一股威胁，姨娘们没敢再发牢骚，不情不愿的选了料子。
姜稚衣刚才被嗤笑了一顿，没赶得上选，只剩了一匹像黑又像绿的布匹，她心里倒是也不在意，反正哪匹都不好看。
就算真的做了衣裳，她也不会穿的。
蒋嬷嬷忽然清嗓子似的咳了一声：“有件事忘了告诉各位姨娘了，今年长公主想让府里热闹热闹，准备办个家宴，各位姨娘到时候都可以去。”
溪兰苑安静片刻，随即炸开，薛姨娘惊喜地看着蒋嬷嬷：“嬷嬷你说真的？我们能去长公主跟前露脸了？”
她看起来很激动：“奴婢可是许久没能和长公主请安了，心里实在是惦记。”
这句话大概说的很合蒋嬷嬷的心意，她点点头：“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好孩子，放心，长公主也惦记着你呢，但这次家宴，你可得守好了规矩。”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其他人，压低了声音和薛姨娘说话：“长公主一向不喜欢狐媚子，你可别被猪油蒙了心，做出糊涂事来。”
薛姨娘一愣，这话是嘱咐，也是警告，可长公主不是一向懒得理会这溪兰苑吗？
这忽然地，怎么就管束起来了？
她困惑地看向蒋嬷嬷，对方却没有再说，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旁人正处在惊喜中，并没有注意到两人说了什么，姜稚衣倒是看见了，可隔得太远，周围又吵，她什么都没听见。
头一回能在大年夜看见元策，姨娘们都有些激动，可姜稚衣却只觉得愁苦，元策这人这么凶，大年夜这么喜庆的日子，她是真的不愿意去他跟前找不痛快，可不去又不行……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耷拉着脸进了屋子，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这个年，能守着一桌子热菜，关上门和彩雀说笑几句，舒舒坦坦的过去呢。
现在是只能想想了。
外头人群很快散了，大概都回去准备着怎么收拾打扮，好在家宴上艳冠群芳，牢牢吸引住元策的目光。
彩雀看着人散了才关上门回了屋子，瞧见姜稚衣不太高兴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姨娘，别想这些了，咱们也看看衣裳吧，好不容易能见到长公主，咱们可得留下点好印象。”
姜稚衣有些无语：“还能怎么选？过年的料子都送过来了，我还敢不穿吗？”
要是不出门也就算了，穿不穿的也没有人知道，可偏偏还得去。
她越想越气，元策这是抽了什么疯？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插手这些事情了？
而且……他到底什么眼神啊，选的料子颜色，比男人衣裳还丑！
元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白诗情关切的看过来：“可是天寒着了凉？我让小桃煮碗姜汤来……”
元策摇了摇头，他这般身强体壮，哪能那么容易就着凉？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打喷嚏，他都觉得是有人在说他坏话，而这偌大一个侯府里，敢没心没肺这么做的，也只有姜稚衣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可就算真的是姜稚衣，他心里也没恼，反倒哂笑了一声，想必是他让人选的料子已经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