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规规矩矩，大家闺秀的模样，竟是一瞬间看呆了所有的人。

便是老夫人也是一愣，拄着蛇头拐杖的手的一抖，接着眼底就红了，“你这丫头……”

只说了四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也哽咽了。

她这无法无天上蹿下跳的丫头，规规矩矩的跟她行了个礼，这是遭了大罪，怕了啊。

老夫人叹了口气，训斥不下去了。

“你这乖巧的模样，倒是让祖母想到了你的娘亲。”

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别过头揉了揉眉心。

旁边苏雷霆心里也是难受，他的丫头一个贵女礼将他压抑在内心的记忆全都拉扯了出来，他喜欢的女子，竟是已经离开十六年了……

老夫人呢喃感叹了一句，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气势因为这个贵女礼打了折扣，紧接着又一板脸，“你这丫头，吃了这么大的亏，可是学乖了？”

故作严厉。

实际满是心疼。

看着自家孙女儿那缠着纱布的脖子和手掌心，老夫人疼的心一抽抽的，拄着拐杖的手都在打颤。

“嗯，学乖了。”

顾瑶点点头，乖乖巧巧的模样，看的都让人气不起来。

老夫人那颗心呐……

遂一转头，冲着苏雷霆就怒斥道，“不是得到消息去接囡囡，这脖子、手咋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雷霆正一脸恍惚，他在想已离开他多年的妻子，猛地被自家娘一声怒斥拉回神志。

“娘，不是……是因为……”

“不用解释，就是你去晚了。”

一句话打断苏雷霆的话。

老夫人一脸的嫌弃怒气。

苏雷霆，“……！”

您老还说着我宠女儿，您不宠孙女儿？您要是一直板着脸也行，就这一会儿把我给呵斥成啥样了？好歹也是大将军王退役，不要面子的吗？

瞧瞧二弟一家憋笑憋的脖子都粗了。

“二弟，想笑就笑，别憋出毛病了。”

苏雷霆瞪一眼老夫人身后的单薄男子，哼声道。

“咳咳咳……”

苏雷山忙捂着嘴咳嗽两声。

苏雷山跟苏雷霆不一样，他身体很瘦弱，脸色有些苍白，穿一身青衣，倒是透出些书生气息，听闻是因为老夫人生他之时动了胎气，所以造成早产，因此苏雷山的身子骨从出生起并不太好。

顾瑶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位二叔是气血不足，胎虚所致。

“嘻嘻嘻……”

小姑娘笑嘻嘻的声音响起，顾瑶抬起眼，跟苏灵儿的目光对上，小姑娘正对着她挤眉弄眼。

顾瑶冲着她笑了笑，没想苏灵儿当即眼睛一亮，一个健步越过老夫人，直接将顾瑶抱了个满怀，“姐姐，你刚才冲我笑了啊，那你就是认识灵儿对吧？我就知道你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哇哈哈哈哈……”

是的，大小姐苏醒，选择性失忆这件事已经被绿竹给嚷嚷的人尽皆知。

苏灵儿这憋了半天了，终于跟顾瑶对上眼，整个激动的不行。

“没忘。”

顾瑶道，眉眼染上一层笑意。

这种直白的欢喜真的特别感染人。

这是她是苏家大小姐时，从来没有体会的。

苏家跟顾家不一样，家人之间的友爱的浓郁范围让人心醉，一切都已规矩至上。

曾经，是她被迷了眼。

如今再看，顾家人心何等凉薄？不说其他，只看顾家，自诩书香门第，但顾父却是有两个小妾，除去她这个嫡女，她还有好几个庶妹庶弟。

然而在看苏家，苏父年轻的时候没有了夫人，可这么多年却一直是一个人，不曾续弦，不曾纳妾，还有二房苏雷山，与其夫人也只得了苏灵儿一个女儿，亦是没有妾室。

这在大夏贵族圈子，是特别难能可贵的。

“灵儿，你松开姐姐，她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你别没轻没重的伤了你姐。”

苏灵儿的娘亲阎如梅开口道。

阎如梅长相属于很一般，但性情温柔，体态也有些丰、盈，看起来就是很好脾气的样子。

“你这个泼皮猴，从你姐身上下来。”

老夫人也呵斥道。

苏灵儿吐了下舌头，笑嘻嘻的松开顾瑶，嘴里还念叨道，“以前泼猴这两字都是说姐姐的，现在轮到我了？”

“你还顶嘴……”

老夫人抬了抬拐杖，吓的苏灵儿嗖一下躲到顾瑶身后，这一幕看的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醒过来就好，囡囡，你可不知，你这次受伤不醒，咱们苏家的天都要塌了，十多天没有一点儿笑声，还是咱们祖上保佑，让囡囡你醒了过来。”

阎如梅说道。

“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

顾瑶睫毛轻颤，开口道。

“你这孩子，糟了一次大罪，这性子倒也变了不少，不过挺好的。”

老夫人脸是扳不起来了，看向顾瑶的眼神也是慈爱又心疼。

“老、二媳妇，派人吩咐厨房，今天晚上多做几个菜。”

“好的，母亲。”

苏家一家人和睦团结，父孝子慈，婆媳和谐，让顾瑶一颗冰冷的心升起无限的温暖。

……

老夫人因为顾瑶刚醒，怕她太累，说了几句话便让她回去休息，苏灵儿原本想缠着顾瑶说话，被老夫人拧着耳朵给拖走了。

顾瑶回到屋子里，卧室内的采光极好，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床铺上，顾瑶和衣躺下。

屋内很安静，绿竹也候在外间。

顾瑶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从天堂坠落地狱，又从地狱爬出来。

顾寒霜、沐怀宇、顾父……

这所有的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顾瑶想着，一点一点沉入梦乡。

她其实挺累的，从醒过来到现在。

白日里晴朗的天气，到了傍晚，竟是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天色有些阴霾，细雨密布，银帛一般倾泻而下，锦色大地，溪流浅浅。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雨水淅沥。

顾瑶陷入噩梦中，利剑穿胸，鲜血汩汩……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她嘶声力竭，怒声喊叫。

可顾寒霜的脸上挂着诡异和快意的笑容。

“姐姐，你且安心去吧，这化尸水是宇哥哥给我的，只要几滴，你便可生生化成一滩血水，自此尸骨无存，世上再无顾家大小姐。”

——啊……

一声惊怒的叫声，顾瑶猛地睁开眼，床榻边一个黑影，顾瑶反手就朝着黑影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