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宫女用过晚膳,便排成两队,由一个小宫女领着回房休息。
毓华宫是特意训导宫女的地方,房舍虽不多,倒也宽敞。
里面都是通铺,一间屋子里,要住六个宫女。
这一批宫女正好有三十人,因而,在后殿里,主殿的三间以及东西配殿都满满当当的住着人。
只因最近宫中不很缺人,皇后娘娘又存了自己的心思,便吩咐下来,只选一些样貌清丽,手脚伶俐的宫女进来,主位嫔妃宫中,一宫安排一两个人,也就是了。
这三十人,是从数百入宫采选的女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模样自然都是好的,身高相仿,体态婀娜。
这些宫女能留下来,多多少少,也都存了一些往上攀爬的心思。
若是往常,采选宫女多的时候,除毓华宫外,还要在准备几个宫殿,以备训导,如今人少,故而,只开了毓华宫,也就够了。
安锦如和柳卓然回到房间,各自净面洗漱。
一道尖细的嗓音传了过来,声音中带着几分讽刺:“你们俩倒是会讨好卖乖,不知姑姑看中你们什么了,又没我长得好看。一月之后,就算捡着高枝飞去了,只怕也会惹娘娘生厌,在娘娘身边待不长久。”
酸言酸语毫不遮掩,说话之人,正是张雪瑶。
安锦如抬头瞟了她一眼,“能不能飞到高枝,能不能在主子面前待的长久,那是个人本事。若自恃貌美,觉得能一飞冲天,又何必在意别人,说这些有的没的?”
柳卓然长得不像安锦如高挑清秀,正相反,身形小巧,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此时眉眼一笑,肉扭扭的很是可爱。
她也听出安锦如暗指,接着安锦如的话道:“自己没那个命,抱怨也没用。宫里美丽女子多如牛毛,也不知你得意个什么劲。”
这话说的直白,张雪瑶咬了咬牙,冷着脸色道:“告诉你们,就算姑姑有意培养你们,也看你们能不能消受的起。”
安锦如和柳卓然不置可否,再不和她纠缠,张雪瑶冷哼一声,回床上睡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冯姑姑亲自教导,极为严苛,站姿,走路姿势,手帕摇摆的幅度,端茶倒水的姿态,不一而足,每一项少则练上一两日,多则练上三五日。
一月下来,宫女们个个都很疲惫,只觉得苦不堪言。
三十名宫女中,其中有三人因暑热晕倒,被遣回原籍。还有三个,因举止姿态不当,亦被遣返。
因而,一个月下来,只剩下了二十四个宫女。
等到一月过去,这一日,依旧是三排宫女,规规矩矩的站着,只不过,每排变成八人。
冯姑姑坐在深红木椅上,淡淡扫视一眼,正色道:“如今你们经过一个月的训导,想必对宫中规矩,都已经十分熟悉。明日一早,我便会过来,带着你们前往荣喜堂,几位主位娘娘宫中,会派大宫女过来挑合适人选,你们万万不可出一点差错,否则,只能去永巷当差。”
一众宫女心里又有些忐忑,面上都带着些期盼,盼着自己能去伺候高位嫔妃,若是去永巷,那真是生不如死!
安锦如绷紧了脊背,几位主位娘娘……她咬着后槽牙,竟是能见灭门仇人了么?
冯姑姑昂着下巴继而道:“当然,若是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一般都会被选走。我前前后后,也操劳过五六次小选了,从我手里出去的宫人,至今还没一人去永巷。”
这句话,给宫女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
冯姑姑又道:“今日就不用修习了,你们好好歇歇,明日一早,穿上尚宫局给你们发放的宫装,随我去采选。”
“诺”。
冯姑姑扫视一眼,淡淡道:“好了,去歇息吧。”
等到冯姑姑走了,一众宫女便四散开来,各自到自己屋中,或躺或坐,缓解这一月以来的劳累,脸上却是又有那么一丝兴奋和期待感。
柳卓然紧紧挨着安锦如半靠着坐在一处,她长舒一口气,高兴道:“可算是熬出头来,也不知,明天我们会被哪个宫里的人领走?”
安锦如眸色一闪,“去哪里,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我只希望,我们能分在一处就好,也能有个伴,若是不能在一处,只怕以后相见都难。”
柳卓然听了这话,有了一丝伤感,叹了口气,随即挽住安锦如的胳膊,安慰道:“没事的,就算不在一个宫里,闲了,我可以去找你啊!”
宫门一入深似海,刚入宫伺候的宫女,是最低等的人,只怕每日的活计,就足够累人了,哪里还能有闲的时候,即便是有,只怕也不能踏出自己宫门一步。
安锦如知道,柳卓然只是有些直白,并不是无脑,说这话,也只是安慰自己。
不过想来分开也好,自己身上背着灭门之仇,蒙受天大冤屈,她要洗冤,她要让仇人如自家一样午门斩首,中间所经历的事情定然不少。
若有万一再害了柳卓然,安锦如捏了捏柳卓然肉嘟嘟的脸,浅笑道:“明日一别,也不知去往哪里,不过,我们都要好好的,等来日,我们有了前程,自会有相见的机会。”
一声冷哼传来,张雪瑶走到了她们身边,语气仍是十分尖锐:“你们姐妹说话,还用得着拐弯抹角!柳卓然,没听清楚你的好姐妹的意思?等来日她当了贵妃,自然会让你进她宫里伺候,当她的一条走狗。”
样貌身形上,安锦如较柳卓然更易动人,而她平日又沉吟不吭声好似大家闺秀的样子,所以更惹张雪瑶计较和不齿。
安锦如皱了皱眉,怎么也没想到,张雪瑶语气这么嚣张,又是如此的不怕忌讳。
宫里人多眼杂,直言上位都能出口,这样的话她本不想搭理,偏偏柳卓然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冷声道:“若是如你所言,至少我还有这样的机会,而你,只怕到时候,只能被赶到永巷当差了!”
张雪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语气凉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在那里妄想呢。被赶到永巷当差的,还不知是谁呢。”
同屋的宫女,这一月一来,基本是沉默寡言,事不关己不开口。
反正就是同住的缘分,明日一别,各奔东西,谁又能见着谁呢?
当天晚上,一众宫女便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早,柳卓然下床的时候,突然惊呼一声,抬起脚来,脚上已经开始滴答答的往下滴血。
叫声引起了安锦如的注意,她看了看柳卓然的脚,又拿起鞋子,只见几根钢针,横七竖八的扎在柳卓然鞋底。
柳卓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她愤恨的看着张雪瑶,顾不得疼痛,从鞋里拔出一根钢针,就要朝着张雪瑶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