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是尹云姝那娇娇弱弱的声音：“大哥，那些奴婢本就是阮儿妹妹的人，莫说是发卖，就是打杀了，也是应该，户部侍郎的夫人不就……”
“户部侍郎那个夫人，乃是个乡野村妇！”
她不说还好，一说蒋旸闻言脸上怒气更甚：“前两日已被休了！”
尹云姝闻言一愣，然后像受到了什么委屈一般，急急辩解道：“我、我并不知晓……”
蒋阮听了两人的话，心头冷笑，还真是一株娇柔不做作的好白莲!
原本已被吓的瘫坐在地的黄莺和蓝羽，听得蒋旸和尹云姝的声音，好似活过来了一般，立刻端端正正的跪好，低声啜泣起来。
蒋阮瞄了一眼，转眸对牙婆道：“今儿个可能要让诸位白跑一趟了，但诸位也莫着急，不管最后这买卖成不成，脚钱是不会少的。”
本来以为要白忙活一场的牙婆和几个婆子，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牙婆躬身道：“蒋小姐客气了，这本就是婆子们的分内之事。”
蒋阮不在与她多言，只侧了身找好了位置，眨了眨眼，吧嗒一下，两滴清泪就落了下来。
旁边一直看着她的红苕和绿鸢，瞬间目瞪口呆：……
论哭，蒋阮是专业的。
她知道，什么角度什么姿势哭起来最好看，也最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蒋旸一脸怒容的踏进屋子，本以为会瞧见蒋阮嚣张跋扈的脸，和一屋子寻死觅活的丫鬟。
可却没想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蒋阮坠落下的两滴清泪。
她半侧着脸，沾了水珠的长睫，在散落进屋的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点点晨光。
她的泪，一颗颗的坠落，与跪在地上那两个满脸泪痕的丫鬟相比，根本不够看。
可偏偏，就是那一滴滴的泪，仿佛是小锤一般，一下一下的砸在了蒋旸的心上，让他的心，跟着那坠落泪滴的节奏，一顿顿的痛。
蒋阮扇动着长睫，雾气蒙蒙的朝蒋旸看了过去，哑声道：“大哥也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蒋旸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的目光在屋里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落到了绿鸢那磕的有些血肉模糊的脸上，然后顿时就恼了。
他忍不住朝蒋阮吼道：“你又在搞什么？！”
蒋阮取了袖中的帕子，点了点脸上的泪珠，这才低低回答道：“大哥看不出来么？我在卖丫鬟。”
蒋旸没想到，她这么直白的就招了，愣了半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喝道：“我当然知道你在卖丫鬟！我问你为什么要卖丫鬟？！”
“为什么？”蒋阮满目凄楚，泪珠又滚滚而下，一滴一滴落湿了衣襟：“我想卖便卖了。”
明明是如以往一般骄纵的言语，可蒋旸突然就说不出责骂的话来。
他见过蒋阮骄纵跋扈，也见过她傲慢无礼、胡搅蛮缠，却没见过，如此刻一般，好似受了无尽委屈，却无人可诉。
他的心紧了紧。
一旁尹云姝，看着他面上松动神色，眼神一暗，柔声开口道：“大哥，阮儿妹妹要打卖丫鬟，定然有她的道理，万不可因此伤了你们兄妹情谊。”
尹云姝的话，让蒋旸回了神，看到绿鸢那血肉模糊的额头，再一瞧地上跪着的黄莺、蓝羽，额头青筋又跳动了起来。
他怒声道：“这些都是伺候了你多年的丫鬟，你一声不吭，说卖便卖？！”
“阮儿妹妹，你这番确实有些过了。”
尹云姝在一旁悠悠开口道：“即便她们有错处，你打了罚了都成，可你却要将她们卖出去。你不会不知道，她们这个年岁，一旦被卖出府，会有什么下场吧？”
蒋旸经由她这一提醒，这才想起来，这些丫鬟都是妙龄，一旦被卖，多半是要去那腌臜之地。
当即气得手抖，先前因为蒋阮落泪，而产生的心疼，瞬间消失无踪，一甩衣袖恼声道：“你真是好狠的心！”
狠心么？
蒋阮不觉得。
如果绿鸢不是存了死志，又恰巧说在了她感兴趣的点上，今天这人她是卖定了。
就是黄莺和蓝羽，她也是要卖的。
至于名声……
这种东西，不过是舆论而已，买点水军传传话，引导下风向，这波操作她很熟悉。
蒋阮的眸光在尹云姝面上略过，落在了蒋旸身上。
此刻他正两眼带红的瞪着她，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很铁不成钢。
蒋阮轻笑了一声：“大哥可知，我将这几个丫鬟卖了，最多落个心肠歹毒的名声，可若我不将她们卖了，我就要一死以证清白！”
听了这话，蒋旸心里咯噔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跪着的蓝羽和黄莺，缩了缩身子。
蒋旸一瞧，顿时指着蓝羽道：“你说！”
蓝羽抬眸朝尹云姝看了一眼，这才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个小姐起的晚了些，奴婢们伺候小姐洗漱之后，小姐突然就唤来了牙婆，要将奴婢们卖出去。”
“胡说！”红苕气的上前一步，指着她鼻子道：“明明是你们，昨儿个晚上早早熄了灯，小姐回来冷锅冷灶，连个热水洗漱都没有……”
“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缺乏管教而已。”
尹云姝打断了红苕的话，一脸不赞同道：“若是仅因为这个，便要将她们发卖，是不是太过了些。”
红苕是个嘴笨的，被尹云姝这么一说，顿时就不知该如何辩驳。
一旁蓝羽和黄莺似找到了主心骨，急忙哭诉道：“奴婢昨晚确实有过，奴婢愿意受罚，只恳请小姐不要发卖了奴婢！”
说完，这两人又砰砰朝蒋阮磕头，仿佛被吓破胆了一般。
蒋旸皱了皱眉，一脸不可置信：“便是为了这等小事？”
蒋阮差点被他气笑了，连做戏都不想了，看向他道：“大哥怕不是读书把脑子也给读傻了？我这院子里，丫鬟婆子上下加起来有十余人不止，可我昨日归来，却连一处灯火也无，你觉得这是小事？”
不，这不是小事。
这已经代表，整个院子上下奴仆，连成一处，奴大欺主！
蒋旸的脸，瞬间就黑了，连蒋阮讽他脑子不好，也没在意。
蒋阮看着他，又悠悠的抛出一句话来：“若是为了立威，我也不会起了卖丫鬟的心思，但她们却商量着，要四处宣扬，说她们昨晚等到深夜也不见我归来，这才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