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忧用四儿媳雅芙给的银子换了这漫天的纸钱，险些没将夜府的四位儿媳当场给带走。

“这，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夜曜庭看着那躺在冷硬板车上的夜月怜，心头狠狠一颤，一向见惯了生死的他竟是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这哪里还是他那个疼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啊？

陶玉闲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板车旁，若不是身边小厮搀扶得及时，怕是要当场摔倒，不敢置信地伸出按在那枯瘦而又冰冷的手腕上，指尖颤抖得难以自制，还，还好，这人还有气。

楚无忧缓缓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二老磕了个头，“楚无忧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夜将军一生驰骋疆场，为西凉平定天下，立下赫赫战功，却最终被轩辕荣泽削官夺爵，列大罪九十二条，赐剐刑。

上千片皮肉从夜将军的身上被剃下，连着筋带着肉，夜将军从始至终未吭一声，就连死都依旧笔直而站，轩辕荣泽怒极之下，将夜将军的尸骨喂了刑场附近的野狗。

“楚无忧，我夜家怎得生出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畜，老爷已为你而死，你却仍不知悔改，为了贪图自己的安逸，坑害了夜府满门，楚无忧，我夜家没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陶玉闲就是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陶家医女于夜将军死后三日被抓入天牢，皇后特此看望，却被陶玉闲当众甩了一巴掌后咬舌自尽。

第二日，陶家医女尸首被悬挂在西凉城门示众，风吹日晒，受尽万人辱骂。

楚无忧跪在地上，前世的记忆历历在目，冷得她遍体生寒，疼得她五脏俱颤。

“你们娘俩怎么会弄得这般狼狈？”陶玉闲转眼看向楚无忧，眸中微颤。

“母亲自知愧对外祖父外祖母的养育之恩，也无颜再回夜府，这些许年，母亲一直带着无忧在外飘荡，母亲醒着的时候一直都看着无忧，不让无忧回来，怕给外祖父外祖母添忧，可无忧觉得，母亲病重成这般，总是要来最后看一眼外祖父外祖母的，落叶归根，于无忧的心中，夜府才是娘的根也是无忧的根。”孩童软糯的声音充满着坚定与平静。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必要踏进夜府的大门，是为了抓住最后一根救活母亲的稻草，也是为了还她前世欠下的条条命债。

夜曜庭僵硬着身子定在原地，慢慢闭上了眼睛，将眼中的潮湿和酸楚一并忍了回去。

若是今日这楚无忧当真是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嚷着要回府，他或许还会与她算一算她娘的旧账，可她竟如此坚定与懂事，这让他如何还能拿捏着曾经不放？

只是没想到那楚府竟如此待薄他的女儿，这笔账早晚都是要算一算的！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大小姐给我抬进府！”陶玉闲直接冷声吩咐着身后的小厮，吵闹也好，翻脸也罢，终归是夜家的女儿，她十月怀胎的骨肉，怎得能见死不救！

小厮们慌乱地冲了过来，小心谨慎地将昏迷的夜月怜抬走了。

楚无忧直勾勾地望着小厮离去的背影，一直到见母亲终被送进了夜府的大门，提着心才总算踏实地落进了肚子里。

满是冻疮的手被轻轻攥住，抬眼，是陶玉闲那充满着慈爱而颤抖的目光。

“小无忧乖，跟外祖母回家可好？”陶玉闲将声音放得很低，生怕吓着了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

不曾想那被她握在掌心里的小手，竟主动反握住了她的手。

“无忧要跟外祖母回家，以后有外祖父外祖母的地方，就是无忧的家。”就是这只手，上一世狠狠抽了楚无忧一巴掌，打得她当场吐血，却仍旧没能将她打醒，这一世，她要紧紧握住在不放开。

陶玉闲再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这孩子究竟吃了怎样的苦，才能如此懂事。

夜曜庭则道，“哭什么？咱们夜府添丁进口是好事。”

陶玉闲含泪点了点头，见又起了凉风，怕冻坏了身边这小丫头，赶忙拉着楚无忧上了台阶。

迈进夜府大门的瞬间，楚无忧瘦小的身体不觉颤了颤。

这一次，势要保住夜家的一切。

走在后面的夜曜庭，忽看向身后的几个儿媳妇，“刚刚是谁说看见她们母女在酒馆大吃二喝？”

大儿媳凌微心虚地伸手指向身边的四儿媳雅芙，“回老爷，我，我也是听四弟妹雅芙说的……”

四儿媳雅芙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这外头的寒风再冷，也冷不过此刻夜曜庭那寒风呼啸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