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依婼收了收腿,打算离江逸垵远一点。
然,没等她动作,江逸垵已经挪开身子,不再贴近她。
这个男人拿捏分寸的手段太娴熟了,总是维持在一个边界,一个可以惹恼她,但又不会彻底触怒她的边界。
余依婼不是傻子,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学校里情侣很多,她见得多了,心里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何况感情这种事,未必见得谈得多就懂得多。
像余依婼这类聪明人,即便没有真刀实木仓地谈过,也能立刻察觉到实质。
她大概能明白江逸垵的心思。
一个男人无缘无故地撩骚一个女人,还能是因为什么?
余依婼对江逸垵没兴趣,因为江念逸的关系,她不希望两人之间的关系搞得太复杂,所以打算直接一点,告诉对方,自己对他不感冒。
微微思索片刻,在心里组织好说辞,余依婼抬眸,正要开口。
耳边却传来男人好听的声线。
“余小姐,方才,抱歉了。”
男人的语气淡淡的,还带着些冷,跟之前的声音判若两人,似是一下子就跟她拉开了距离。
余依婼怔愣了片刻,不明白他怎么瞬间就变了,只是睁着漂亮的凤眼,迷茫地看向对方。
江逸垵的视线在她眼睛上转了半圈,而后移开,变得有些飘忽,似乎在透过她看向别人:“余小姐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所以方才,失态了。”
“故人?”余依婼看了一眼对面的江念逸,江逸垵口中的故人应该就是小念逸的妈妈吧。
外界对于江念逸的母亲有各种猜测,但猜测最多的都是,这人已经亡故。
毕竟那时候是江家夺位最激烈的时候,江逸垵难免照顾不到。
想到这,余依婼心软了软,开始心疼起没有妈妈的小男孩,同时也有些羞恼,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即便她是个天仙,如江逸垵这种见惯美色之人,也不会对她一见钟情。
她真是太自恋了!
不同于余依婼的羞恼,江逸垵倒是十分自如,似乎真的只是过来陪儿子玩沙子的。
没有丝毫的架子,随意坐在沙子上,粉色衬衫袖口挽起,修长的双手不断地沙子间穿梭。他没有像江念逸说的那样堆一个大飞机,而是画起了沙画。
指尖在平着的沙面上滑动,随意几个笔画就勾勒出一幅清丽的面容。
这会已经接近傍晚,褪去火热的暖阳懒洋洋的照过来,细碎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将原本就立体的五官衬得愈加俊美。
他还低着头,将生动俊美的眉眼遮掩住,之余下高挺的鼻梁。
从余依婼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认真专注的神态,还要从容不迫的气度。
这个男人,哪怕只是坐在沙子上,也有一种指挥若定的强大气场和贵胄气质。
看着江逸垵俊美的侧脸,余依婼突然有些晃神,总觉得在那里见过。
他的侧颜,他的眉眼,还有他的气息仿佛都刻在她脑海中似的,只是刻得地方太深了,无从察觉,要认真翻找才能发现。
似是陷入到眸中情绪中不能自拔,余依婼突然哆嗦了一下,手心里布满汗水。身子摇晃了一下,她想把手臂撑着墙壁上,稳住自己。
但有一双手比她更快,先一步握住她双臂,护着她不倒下。
余依婼惊讶抬头,就看到江逸垵仓惶担忧的眸子,还有绷得紧紧的下颌。
她瞬间一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逸垵已经先松开她,眼中的担忧也瞬间消失,速度快得让她以为之前看到的都是错觉。
“小心,余小姐。”收回手臂的同时,还传来他冷淡的声线。
“谢谢。”余依婼对她客气地点了下头。
望见她眼中的疏远和客气,江逸垵眸色愈冷,说出来的话语也如冰刀一般:“不用谢,我并不是担心余小姐摔不摔倒,只是怕你弄乱我的沙画而已。”
弄乱沙画?余依婼默然半晌:“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方才一定是她眼花了,江逸垵怎么会担心她,毕竟才见过一面,两人连朋友都不是,只能算是个刚熟悉的陌生人。
若不是因为江念逸,两人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交集。
江逸垵那边的沙画已经画完了。
画完之后,他像是突然没了耐心,虽然没有出声,但周身的烦躁气息已经快透出体内。
终于,他待不下去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余依婼,狭长的眸子里氤氲着深沉的怒气:“好,真好!”
江逸垵的声线剧烈颤抖,似是承受不住某些情绪,但又强行压下:“余小姐,呵呵,真是好一个余小姐……”
说这话时,他还在认真望着余依婼,试图在她脸上寻找一丝情绪变化。
但是很可惜,一丝都没有。
她就是那样淡然的,安静地望着自己。
终于,江逸垵放弃寻找,怒极反笑,呵呵了两声,转身出门离去。
她怎么能这样看着他,淡漠无波,仿若看待陌生人一般。
江逸垵心疼地抽搐,又委屈又难过,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脾气。
人走后,余依婼低头看向沙画。
画上的女人有着跟她相似的容颜,但眉眼之间却多了三分稚嫩,头发也是柔顺的黑长直。
冷眼一看,似乎觉得就是画得余依婼,是同一个人。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觉二者之间的差异,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一个娇俏含情。
一个清冷疏离。
——
江逸垵出门时,碰到了前来送水果的王姨。
王姨正要像往常一样恭敬地唤一声余先生,就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绷紧的下颌线。
在江家这么多年,王姨多少能从江逸垵一些细微的神情上,判断出他的心情。
——眼前的江逸垵正处在盛怒之中。
如果是心情不好,王姨还会打招呼,但若是盛怒,她只能立刻闪身靠边,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屏住呼吸,期待先生不要发现自己。
直到江逸垵走远,王姨才敢大口喘气,一抬手摸了摸额头的汗水,连水果也不送了,直接回房间缓缓情绪。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愤怒的先生了。
记得上次这样生气还是四年前,那时候先生刚带着小少爷回来,也不知道先生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回来后的先生脾气越来越古怪。
他本来性子就偏冷,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透着一股凉薄淡漠,生气时,仿佛周围整个气压都低了起来,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那会,王姨都不敢跟江逸垵打照片,平时走路都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如今,她再一次体会到了四年前的感觉。
好奇怪,先生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间生这么大气?